乘云古道之上,一行十三匹悍马疾驰而过,马蹄飞过之处卷起一路风尘。
秋风渐起,卷落乘云古道一旁的几片枯叶,一位粗布蓝衫,面貌冷峻的青年男子缓缓走在乘云古道之上,男子穿着一双粗布鞋,头发用一根灰布条束起,唯一出奇之处便是他的右手,在他右手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长绳,连着背后一把漆黑如墨的大刀。
这把大刀的刀身长四尺有余,刀柄约七寸,整个刀柄被白色帆布缠着,刀柄尽头被弯出一个环,系着男子右手的长绳。仔细看着这一把刀,这刀却是不太像一把刀,刀身完全没有打磨过的痕迹,倒像是一块黑铁被硬生生的砸成这个样子。
这个男子正是夜寒,夜寒沿着乘云古道向着峡谷之外走着,并州十三骑沿着峡谷向着里面疾驰而来,相遇是必然的结果。
一阵马蹄飞起,夜寒停下身子,疑惑地看着身后疾驰而去的十三骑人马,怎么会有人赶往燕云呢?只是疑惑了一下,夜寒便继续向着前方走去,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十三骑人马又折返了回来。
为首的黑衣大汉手中的马鞭猛然向着夜寒的后脑一甩,夜寒身子向后一仰便躲了过去。
“狡猾的夜寒,差点被你躲过去了,要不是我机灵看透了你的伪装就被你逃到中原了。”
“大哥,刚刚不是我们太快了没注意到他吗?”
“对呀,而且大哥你不是说折返回来是把刀忘在刚刚那个旅店里,准备回去拿刀的吗?”
黑衣大汉涨红着一张大脸,将手中的马鞭收了回来,尴尬地笑了笑。
“啊?是这样啊。”
“当然是这样,大哥你又忘事了。”
“这样的话,那我们回去拿刀吧。”
大汉一扯马头,一行十三骑又向着旅店方向疾驰而去。天空之中,一道刀气贴着黑衣大汉的马头划落,在乘云古道之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裂痕。
“第二魔域的人?”
黑衣大汉额头的汗水一滴滴流下,看着夜寒那冷峻的面容,听着夜寒那冰冷的声音,黑衣大汉马鞭一横。
“你们快点逃,我拖着他,没想到对他进行偷袭都没有伤到他一分一毫,刚刚我可是用了全力的,我们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会记着的,你的老婆孩子我们也会照顾的,大哥你走好,兄弟们逃了,大哥再见。”
在黑衣大汉惊愕的目光下,一行十二骑绕过夜寒疾驰而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不过夜寒可不会就这样放他们离去,一提刀,一道道刀光不断地闪烁,这刀光不只有夜寒的刀光,还有这十二位黑衣男子的刀光。
顷刻之后,所有的刀光戛然而止,乘云古道上,十二个人,十二匹马,全部倒在了地上。夜寒一抬头,冰冷的目光直射最后一位黑衣大汉。
这时,乘云古道旁边的绝壁之上,数十道身影纷纷落下站到了夜寒身前。
“没想到第二魔域还有不怕死的汉子,你的这些兄弟不错,为了你倒是牺牲了自己。看在你这些兄弟牺牲的面子上,你可以活下去了,你走吧,不要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他们还有家人需要你照顾。”
黑衣大汉红着一对眼睛,一滴滴泪水不断地落下,一扬马鞭,一人一骑扬长而去,不过再也没有那十三骑纵马扬鞭的潇洒。
“江湖呀江湖,恩恩怨怨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并州十三骑就这样完了呀。提他们干啥,快来看看我们燕云的青年俊杰。小伙子,你不要紧张呀,放松点,我们可不是过来找麻烦的,我们都是和蔼的老前辈。”
夜寒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实在是没办法把和蔼的老前辈和他们画上等号。
“滚一边去,看看你把我家后辈吓成什么样子,就你长得那个样子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和蔼的老前辈。”
燕飞天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一脚将说话汉子踢到了一边。
“不是说我一个人过来看看的吗,怎么你们都过来了?”
“好奇呀,难得燕云出了这样一个人物,靠别站,让我老头冒个头。”
二爷的话一出,人群迅速分开一条通道,二爷拄着一根竹节拐杖缓缓地走了出来。
“夜寒是吧,你不用紧张,虽说这些人长得凶神恶煞,不过都对你没有恶意,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们的来历你就明白了。”
二爷一指这在最前面的燕飞天,神情一肃,声音也变得庄重起来。
“三百年前幽族侵入燕云的那一夜,燕云十六州所有门阀全部退出燕云,只有燕云第一家族燕家三百一十二人一人未退,全部陨落在战场之上。巧的是燕家的小公子在这之前与父亲吵了一架,之后负气离家出走到了中原,燕家只有他幸免于难。”
“那一夜之后,燕家小公子返回燕云,屠杀燕云的幽族数百万,被幽族之人称为燕屠夫。要不是被幽族第三军团长击伤,他大概还在燕云杀着幽族之人。那个燕家小公子便是燕飞天,燕云第一家族燕家的当代家主,也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
二爷一转身,将手指向了最先和夜寒说话的汉子,也就是在小楼中说出夜寒屠灭数百马匪消息的那个人。
“同样是三百年前的那一夜,在幽族进攻燕云之前,万古楼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朝廷命令燕云百万守军撤回中原。不过在大将军岳留仙的命令下,这百万男儿一人未退,用命守住了燕云西大门三个时辰,让数千万百姓退出了燕云,那一战,燕云守军全军覆没。”
“不过在守军覆灭之前大将军的亲军将精疲力竭的大将军绑了起来,扔给了万古楼。因为这位大将军是万古楼的少主,所以万古楼护住了这一位大将军和护送他回来的六位亲军,可惜那一位曾经风度翩翩的万古楼的少楼主,如今成了这一副邋遢的样子。”
岳留仙一咧嘴,露出了狰狞的笑意,布满伤痕的脸上满是苍凉。二爷沉默了一下,转过身子又指向了站在他身后的伙计。
“王千蕊,白鹿书院的上一任院首,被誉为最接近圣人的学生,不过却被情所困叛出了白鹿书院。因他爱上的人是第一魔域帝家家主的夫人,天下第一美娇娘,所以两人为正邪两道不容,之后这两人私奔到了燕云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不过那一夜他们一家五人自愿帮忙拦住幽族先锋第一、第二军团的两位军团长手下先锋大将。他们的两个儿子战死在当场,小女儿被突然前来的第二军团长掳走,至今下落不明。而他们始终拦着第一军团长手下先锋大将,未曾动摇一步,直到所有燕云守军战死疆场两人才退出燕云。”
二爷叹息地摇了摇头,继续指向其他人向着夜寒说道。
“那六个人就是岳留仙的亲军;这四个人是燕飞天在中原结交的朋友,陪他在燕云纵横了二十年;剩下的十六人是我的部下,与我一起守在这里。至于老夫是谁,江湖上的人都称呼我一声二爷,当代剑仙居不易就是我了。”
夜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数十人,久久说不出话来,燕飞天上前两步,拍了拍夜寒的肩膀。
“怎么,见到我们这群老人家说不话来了,不要激动,我们只是来考较一下你的本事,看看如今燕云的汉子是真么样的,来,我俩过两招。”
这话一说完,燕飞天便摆开了架势,夜寒也握住了手中的刀,前辈考较,夜寒自然会用尽全力。也只有用尽全力,才会对得起前辈的这番考较。
夜寒右手手腕一抖,一道刀光瞬间挥出。
夜寒的刀很干脆,当他要出手的时候他便一刀挥出,绝不拖泥带水。
夜寒的刀很沉,在他的刀按下来的瞬间,整个大地都在刀势之下为之一顿。
夜寒的刀很冷,漆黑的刀身之上映照出如雪般的寒光,寒光闪过,所有的一切全部被寒气所浸透。
夜寒的刀很迅速,刀光闪动,只是瞬间夜寒便已经收回了刀,刀依旧背在他的身后,就像完全没有动过手一样。
燕飞天束起长发的发带悄然松开,一束束黑发张狂地在空中乱舞,一道鲜血从额头缓缓流下。
“血,哈哈,死!”
燕飞天的眼中血光一闪,一股气冲云霄的狂意透体而出,脸上映着仿佛来自地狱的狰狞笑意。
一道血光乍现,燕飞天一掌已经劈到了夜寒的额头,不过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
“醒来。”
二爷伸出右手向着燕飞天脑袋一按,接着将他扔了出去,一旁的岳留仙一把接住了燕飞天。
“你还真是丢人呀,面对小辈竟然发狂了,幸好有二爷在旁边,要不然你欣赏的后辈就被你砍了。”
燕飞天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擦去额头上的鲜血,脸上却是露出得意的笑意。
“这一刀厉害呀,一刀直接破去我所有的防御,直接切中我的面门。要不是我老燕还有点本事,在最后一刻躲开了,我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呀,没想到如今我燕云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儿。”
王千蕊看着夜寒,眼中的欣赏之意毫不掩饰。
“厉害,浑身气息丝毫不露,身躯坚硬如铁,这是虚破的境界;刀光乍现,寒光如雪,气息沉稳不动,这是灵破的境界;心境淡然如水,生死不显于色,一眼洞悉安危,这是心破的境界,三破之境呀,多少年没有人达到了。”
二爷点了点头,同样欣赏地看着夜寒。
“虽说破境只是平淡无奇的境界,可是三破之境却是世间少有,三破境界又拥有这样刀法,天下之大,他大概可以闯一闯了。燕云还有这样的男儿,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惜呀,可惜我一生未能踏足虚破之境,如是我达到虚破之境,这燕云十六州大概已经重归人族了吧。”
二爷隔山望着那远处的燕云十六州,眼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