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二姐严词批评的许萍,黯然神伤地望着窗外。
窗外,细雨绵绵。
室内,夹杂着阴冷的空气仿佛凝结。
许瓴许萍的二姐,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握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
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辞有些过头,肯定会伤到老妹那颗脆弱又敏感的心灵,心下不免生出小小的后悔。再怎么说许萍也是自己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要是让父母知道老妹在她这里受委屈,怎么着都说不过去,正反自己理亏。
想到这里,她起身准备叫许萍去楼下散步,趁机说些软话,缓和缓和气氛和姐妹之间的感情,但转念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觉得许萍这么大了,在外也闯荡了不少年,“性格”方面仍存在很大缺陷至少在她这个亲姐看来,在外闯荡了十几年,尤其还是在首都北京,性格依然棱角分明!现在是什么时代?八面玲珑的人还不见得能吃得开,更何况她这样顽固和偏执呢?
是时候用重锤好好敲打一番,不然她这个顽固的老妹子仍然不会从根本上明白,也更不会彻头彻尾去加以改正。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作为二姐对妹妹的思想教育,说出去这也是没错的。除了家人,还有哪个会费神讲这些个大道理?不看笑话才怪呢!
于是她又坐下来,缠绕在他心里的不安慢慢消散,但生气仍在心头发酵。
而这边的许萍,越来越严重的沮丧迫使她有想哭的冲动!
尽管如此,她不能让自己哭,因为一旦流出一滴眼泪,接下来那些分文不值的“水豆子”就会如泄洪的江水滔滔不绝,一时难以止住;更重要的是内心脆弱的一面将在二姐面前显露无疑,让二姐取笑,更给二姐留下训她的话柄。因此,她咬牙极力压抑着。
二楼响起脚步声,是许萍的姐夫何书达,午睡起来了。
他来到楼下,看一眼坐在餐桌前纹丝未动的许萍,来到客厅,一边擦眼镜,一边对许瓴有些责怪地说:
“中午不侍寝,还在下面大声说话,还让不让朕睡午觉了?”
由于心态和保养的好,不惑之年的何书达看上去精神饱满,即使略黑的皮肤,也没有给他整个人减去一丝光彩,高额头,小眼睛,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更给他增添了厚重的儒雅气息。乳白色夹克外套,里面玫红色的体恤很是抢眼,下身是浅白色休闲裤。不管外出,还是在家,他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光鲜整洁,神采奕奕。
他的玩笑话非但没让许瓴高兴,还遭到了狠狠的白眼。
“两姐妹又吵架了?”何书达挨着许瓴坐下,“说来听听,所为何事?朕一个午觉的工夫,你们两姐妹怎么就变得冰火两重天了?什么情况呀这是?”
也许是生气发酵到了一定程度,也许是借机故意说给许萍听,许瓴大声说了起来,声音都盖住了电视:
“为什么?还不是为她着想为她好?你也知道,许萍如今不小了,自从她去年秋天来到咱们家开始我就四处托朋友找关系,想尽一切办法给许萍介绍对象。刚开始一没经验二没路子,急也没用,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本地的一个媒人,而且人家口碑非常好,听说促成了很多对新人,媒人阿姨听了许萍的情况特别热心,介绍一个不成二话不说接着介绍,前前后后介绍了不下十来个,除了没看上许萍的,其他的许萍愣一个没看上!刚才媒人阿姨给我来电话,言外之意许萍年龄不小了,又不是毛丫头,只要男方没意见,条件差不多,就别再高眼界儿挑肥拣瘦了,再这么挑下去,翻过年三十三岁,更不好介绍了。你也知道,男方年龄大一些,只要条件好就不愁找不到,但是女方年龄大,你人品能力各方面再好,那也是硬伤呀!媒人阿姨让我好好劝劝许萍,我一听人家阿姨说得在理,就跟许萍说,她非但不听还跟我吵,真是黄帝不急,急死太监!要不是看在姐妹情分,我才没这闲工夫管呢,爱咋咋地!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三十二岁!自己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更不是豪门贵族的大小姐,再这样挑下去,成了老姑娘,别说相亲了,看都没人看你一眼,只剩下让别人看笑话的份儿!”
许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边的许萍听在耳里,知道二姐是说给自己听,言语间仍是夹枪带棒,不争气的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
听完,何书达冷静地点头:“媒人阿姨说得一点儿没错,这都是实际情况,你身为二姐为妹妹的事着急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只是许萍,你过来一下,我们讨论讨论这件事。”
“说吧,我在这儿听着。”许萍不是不过去,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许瓴气的把遥控器扔在茶几上,发出“咣当”的响声。
“许萍,又不懂事了?”何书达提高声音,“快过来,别再惹你二姐生气了!”
许萍很不情愿地低着头来到客厅,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背对二姐,等待着被训。
气呼呼的许瓴懒得看许萍,头扭向一边。
何书达把电视声音调小,用他一惯平和的语气说:“许萍,大致情况我了解了,姐夫客观地来说两句。你二姐,还有媒人阿姨说得都没错,她们都是为你着想,这个事实你得承认吧?”
许萍点头。
“承认就好。”何书达接着说,“你有你的个性,这也没什么不对,现在的年轻人要是没个性,随波逐流反倒不好,况且你又是文艺青年,思想中的那份清高时刻左右着你,在创作中保持这样的性格,追求完美,这很好,可现实毕竟是现实,哪有完美的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多不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处事之道贵在变通。如果时间再倒退五年,你不可劲儿挑姐夫我还不答应呢!可许萍呀,咱要立足眼前,首先年龄这道坎儿就过不去,是不是?”
许萍再点头。
“很好,你承认这点更好,这说明你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值得表扬。”何书达以他惯常的师者姿态不紧不慢说,“刚才我说了处事之道贵在变通,用在找对象也一样要灵活变通,不能再固守心中的那个硬标准。只要人品不差,感觉还不错就行,时间不等人,不是姐夫危言耸听,再这样挑下去,可就真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了。”
不等许萍说话,许瓴就忍不住了:“你要是貌美如花,我也就不说了,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少资本挑三拣四?远的不说,就拿你老姐我来说,你脸蛋有我漂亮?你你除了个子比我高几公分、大脑比我能胡思乱想外,你还有什么?对了,还有挣钱方面,你在北京呆了至少十年,你攒了多少钱?来到锡市还不是住在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挑肥拣瘦,自命清高,让人笑掉大牙!”
许瓴越说越激动,许萍越听越心伤,二姐最后那句话严然一把锥子,深深刺痛了她脆弱而又敏感的内心;又像一柄利刃,无情地把她努力压抑的最后防线劈得七零八落!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
尽管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二姐说的话有着很深的道理。
许家四兄妹,数许瓴长相第一,三十四岁的她脸圆肤白,两弯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一溜儿向上弯,使她那双原本就很好看的大眼睛更加生动多姿。小时候老家的人无不赞她是“洋娃娃”,一米六的个子虽然不高,却很匀称,戴着她心爱的如意翡翠项链,那汪莹润的满绿,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富贵气。
而她自己除了一米六五的身高占那么一点优势外,长相却一般,略黄的皮肤,高额头,单眼皮,更要命的是二姐赚钱的能力也不得不让人佩服,眼前两百多平米的复式洋房,就是她调来锡市两年内全款所购。
真应了老话人比人,气死人!
许萍咽了口唾液,又凉又苦,心也是哇凉哇凉的!
这边,何书达看向许瓴:“我说许瓴,一码归一码,不要节外生枝!谁都知道你为许萍好,为她着急,只能说缘分没到,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再说了,我们办公室的秦老师,年龄也不小了,不照样没嫁人吗?人家家庭条件好,人也漂亮,工作也好,可就是没缘分,急也没用。”
许瓴叹口气,看着哭泣的老妹子,心软下来,把纸巾递给她,缓和下来语气:“别怪老姐说话刻薄难听,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姐夫说得对,有些该坚持咱们绝不动摇,可有些事该变通时是不是得学得灵活些?谁的人生都不是长竹竿进巷道直来直去一辈子,不都是顺势而为随机应变吗?就拿老姐我来说,原来我在深圳工作得好好的,上级派我来锡市拓展业务,当时我也不想来,小城市怎能跟大城市比呢?思前想后还是来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小城市有小城市的优势,克服重重困难换来眼前这美好的一切。如果当初我固守狭隘之心不来,会有现在事业的辉煌吗?老妹儿呀,听人劝,吃饱饭,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动脑筋好好想想吧!”
“大道理我不是不懂,不合适也不能为了嫁人而嫁人吧?”许萍哽咽着说,“一旦草率结了,再想后悔要就没那么简单了,难道我慎重一点儿也错了?”
“你的谨慎当然没错,只是再相亲时老姐希望你多看一下别人的优点,多包容一下别人的不足!”许瓴的表情非常忍耐,“许萍,以老姐的阅历来给你分析一下当下男人分哪几种,你也作为参考,看哪类人适合自己。首先第一类,家里有钱有权的,通俗点儿说就是那些个富二代官二代,这类人就凭你那道行就别指望了,早就被人抢走了;第二类,长得帅,各方面也很优秀的,这你也别想了,不是我打击你,人家顶多看你一眼,第二眼都懒得再看;第三类,长相一般,能力突出的,这类男人也很抢手,轮不到你抢也早被别人先下手抢走了;第四类,长相一般,能力一般,家境一般,这类男的父母在身后帮衬着也不太发愁;最后一类,要长相没长相,要能力没能力,要家境没家境,剩下来的基本就是这类男的,成了老大难,光棍一条。再来分析你,你好在有能力,这方面体现在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这里,工作都是你自己解决,从来不依靠别人,这一点老姐我很欣赏你;咱们家的家境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可以,这些是你唯一的资本,趁现在还不算太晚,赶紧把自己嫁了,好歹有个归宿,了却父母一大心病。你也不忍心让爸妈整天为你操心吧?”
二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让许萍的心更加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