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童年时光
发布作者:天宇无际 发布时间:2024-03-08

七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阳春三月的一个早晨,SXZY县永乐公社第一生产大队的田野里,到处都洋溢着欢快地笑声。

辛勤劳作的人们正在为麦田除草,以便更有利于麦子地成长。此时的麦苗都已长到了大腿,绿油油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风一吹过,麦苗沙沙作响,摇曳着形成绿色的浪,有层次地传向远方,仿佛置身于绿色的海洋。

一个个村落就好像漂泊在大海中的船舶,大大小小村落中冉起的炊烟,好像从千百艘船的烟囱升起,随风飘扬。

这里是历代著名的粮仓八百里秦川。永乐公社第一生产大队就是这八百里秦川众多生产大队中的一个。

在第一生产大队的村落中,有一家姓马的农户,农户的主人叫马继先,高挑的个儿,看上去很精神。他的女人姓严叫严翠娥,是解放前从十里外的一个严姓村落嫁过来的,也是贤惠的人,里里外外操持的不错。

这家的院子是典型的关中地区农家四合院,土木建筑,房上的瓦砾单面朝向都向院内。这就是有名的关中“八大怪”中的一个称呼“房子单面盖”。

男人忙完了地里的活,回到家放下锄头,用干毛巾在身上来回抽打,除去身上的尘土,便在女人事先准备好的盛满热水的搪瓷脸盆里洗脸。

饭菜已端上摆在院子里的小方桌,马继先的儿媳妇喊道:“大!吃饭!”①,马继先“嗯!”了一声,将擦过脸的毛巾搭在脸盆边上,起身坐到不远处小方桌旁的小板凳上。

马继先看着院子前方空地上,一个十二岁左右大的男孩与一个六岁左右大的男孩子正在玩耍。他俩飞着自己叠的纸飞机,互相追逐着笑声不断。

“全民,红卫,吃饭!再不耍了!”马继先笑着叫他俩。可这会儿,两个孩子玩得开心全然没听见,见他俩还没反应,端菜上来的严翠娥急喊到:“这两个岁娃,叫你俩吃饭呢没听见?快点过来吃!”

于是马继先的儿媳妇过去,硬生生地将他俩一只手牵一个带到脸盆旁,他俩看执拗不过,便洗完了手到桌边坐下来。

叫全民的小孩是马继先的小儿子,大名叫马全民。而这位叫于卫的小孩子,是严翠娥大妹子的孩子,红卫是小名,大名叫于卫。大妹子叫严翠玲,随丈夫从军在西部边疆。因为有文化底子,经过努力考上了当地的医学院成为了一名妇科医生,丈夫叫于忠诚在边疆部队,是一名军官。

因为工作忙照顾不上小孩,老大、老二送回了老家,老小留在了身边。老大是个丫头在娘舅家,就是十里外的严家村,到了上学的年龄又回了边城。三个孩子起的名字分别是:于红、于卫、于兵。

①注:关中一带的方言“爸”叫“大”,叔伯叫“爸”。

于卫看上去比较瘦小,皮肤白净,眼睛较小,单眼皮,但比同龄孩子的个头矮上一些,看上去机灵鬼似的调皮。

于卫坐在小方桌旁没一会儿就跑了,全民叫到:“红卫,咋又跑了?”“我不吃了,让姨妈给我做鸡蛋羹!”于卫边跑边说,“这娃!”马继先无奈地摇着头说到。

严翠娥端着鸡蛋羹,满院子追着于卫喂饭吃,于卫吃一口就跑。就这样吃一口跑一会儿,重复着一件事情。后来,全民追上他将他拽到严翠娥面前搂抱住,于卫又喊又叫,挣扎着想从全民的怀中挣脱出来。

然而,折腾了半天,还是力气小,怎么也挣脱不了,于是就“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严翠娥见了就骂了全民一句“全民,你这愣娃!看你把娃弄地,去,一边去!”挨了骂,全民无趣地走开了。

“我娃乖!不哭,不哭!快吃,快吃,吃饱了打他!”严翠娥哄着于卫。本来已经不哭得他,却被喂地一口鸡蛋羹烫着,又“哇哇!”地哭上了。严翠娥又哄到:“娃不哭,娃不哭!姨妈给你吹吹,就不烫了!”

全民见到这场景,站在那里忍不住地傻笑。严翠娥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喂给于卫。

于卫眼里闪着泪花,看着严翠娥,害怕烫着还是不敢吃。

严翠娥把小勺在空中来回地运送了几下边哄到:“东风凉,西风凉,给娃娃吃个肉肉香!”于卫破涕为笑,这才把一顿饭吃完。

马家的后院种着五棵杏树,中间一棵,四棵在四周,杏树生长有几十年了,很粗壮,一个大人是抱不拢的。

农历三月正是杏花盛开的季节,枝繁茂盛的杏花充满了后院,跃出了院墙。杏花的花蕾呈紫色,刚开放的呈桃红色,盛开的呈白色。

黄色的花蕊争相吐艳,蜜蜂、蝴蝶漫天飞舞,增添了农家院落的景色,看上去繁花似锦、十分美丽!

精瘦的于卫别看年纪不大,由于在农村生活了几年,爬树还是很利索。在全民地带领下很快爬上树干,坐在枝干上身临其境地看风景,见到自己被茂密的杏花围绕其中,感到特别快乐,忍不住“呵呵!”直笑。

又过些日子,杏花陆陆续续飘落下来撒了满地,嫩绿树叶窜出来,杏叶与杏花交错在一起看上去又是一番别致的景象。

等到杏花完全落了,一场春雨过后,杏叶长得郁郁葱葱,小杏子也挂满了枝头。

杏子从挂果到成熟很快,就月把光景。等到黄橙橙的杏子挂满枝头,那可是解馋了,孩子们每天都要拔一些吃。

吃杏子必须将杏胡砸开取杏仁吃掉,要不然非拉肚子不可。于卫从小就知道,边城的杏子也很多,于卫一直坚持这样吃杏子,从不拉肚子。大人们还将杏仁淹成杏仁酱,可好吃啊!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这时候,生产大队的孩子们又有了新的玩法。

一天上午,全民带上于卫加上旁边农户的孩子保卫,三个人在地上捡了些石头、砖头、土块,瞒着大人,然后用家里吃完点心的包装纸分别包装起来,用绑点心的纸绳扎好,看上去极像一包点心。

因为点心包装纸有限,他们三个只包了两包就没有纸了。在那个年代家里有点心吃那是很稀奇的事,两张点心纸已经是搜刮了很长时间才得到的。

他们三个人拿着包装好的“点心”,穿过马家种着杏树的后院,前方不到二十米就是马路,马路是公社通向县城的主干道。西面不到二十里地就是县城,东面七八里是永乐公社。

他们三个人究竟要做什么呢?

只见全民让于卫、保卫在路边等着,趁着马路上没车通过,自己将精心包好的一包点心放在马路上。

弄好后,带上那两个躲到杏树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放下的点心,仔细观察马路上的情况。

这时,一位骑着自行车的男人从西面过来,过了有二十米才停下来,然后跑回来将地上的“点心”拾起,左顾右盼地看了看,见没人便把纸包夹在后座上,骑上车子走远了。

三个孩子兴高采烈地从树后跳了出来,为他们的恶作剧叫好。

想想这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可能以为拣到了什么好东西偷着乐呢!要是他后来知道,不被气得半死才怪。

他们看到自己的恶作剧成功实施,简直快乐极了!接着又将第二包“点心”放在了马路上,人又躲到了杏树后。

这次过来的是一辆手扶拖拉机,拖拉机“嘟嘟嘟!”的声音从好远就传来,等到拖拉机走到“点心”的跟前,司机下来拣起“点心”,但他并没有直接放在拖拉机上,而是将包装打开,见是石头土块就随手扔了。可能是感觉上当,便嘟囔着骂了几句,然后开着拖拉机走了。

第二次行动失败,让孩子们很扫兴。他们将散落的石头土块拣了起来,然后重新包装好,再一次地放到原处,期待着再次有人上当。

孩子们似乎有些着急,好一会儿没有人车通过.那个年代本来就人少车少,哪像现在车水马龙,车多的堵在马路走不动。正有些不耐烦之际,从公社方向过来一辆骡子拉的车,赶车的是一位老农,车上还坐了一位女人。

见到地上的“点心”老农动作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出溜一下跳下车,把“点心”捡起后又跳上正在行驶的骡车。然后交给车上的女人,女人顺手将“点心”压在包袱下面,生怕有人看见似的特别紧张。骡车好像也加快速度,瞬间离开了孩子们的视线。

三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高兴地蹦跳着,“嗷嗷!”直叫。好像在为他们的行动喝彩,十分满足。

于忠诚与严翠玲夫妇给马家每月寄生活费,以便更好地照顾于卫。虽然当初马继先和严翠娥百般推辞,但于忠诚坚持要给,马家夫妇就收下了。

于忠诚每月寄给马家二十元钱,现在看起来这一点点钱不算什么,这相当于那个年代当地一个普通工人的一个月的工资,对马家来说是很大的帮助。

马继先有四个孩子,大儿子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在CD,都已成家育子。二儿子和他同住在一起,也已成家有一个孩子了。前面端饭的那个儿媳妇就是二儿子的女人。

于卫两岁多时被送回老家,在马家已经生活了三年。本来是外婆带他,可外婆在他三岁多那年生病去世。于是严翠玲请自己的姐姐来带,这样就到了马家。

马家上下对于卫是很好,总是娇惯着他,导致他的性格比较任性些。马继先的父亲在民国时期是当地的县长,过早地去世。因为家庭还可以,马继先上过私塾有些文化,闲暇的时候教于卫认字。

全民已经上小学四年级,小学离村子不远,是附近几个村子共同的小学。

转眼已经阳历六月,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

这天,于卫被姨妈领着回娘家。严家村外的一户农家院子,是于卫的舅舅家。院子独立在村外南面百米处,视野非常好,是于卫的姥爷、姥姥留下的房子。

这个舅舅是于卫的小舅,是他妈妈最小的哥哥,其他两个舅舅在村子里住,大舅舅务农,二舅舅因为有文化在XA市政府里做事,舅母和孩子都在村子里。

小舅家有三个孩子,前面两个女儿,二女儿与于卫一样大。两个儿子,儿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

于卫很快跟舅舅家的孩子玩到了一起,到院子外抓蛐蛐,他们四个孩子,最小的没跟来。

四个孩子先是听音。就是听蛐蛐的叫声,虽然白天蛐蛐的叫声没有夜晚来的那么喧闹,可是依然有零星的叫声,脆而响亮。他们顺着院墙外的墙根找着,突然听到蛐蛐的叫声。

叫燕林的严家二姑娘急切地说到:“这里有,这里有!”正当孩子们高兴地拍手叫好时,燕林转过脸说到:“嘘!小声点!”她是害怕声音大了将蛐蛐吓着。

孩子们在燕林的招呼下蹲下身来,围在一个一分硬币大小的洞口,洞口上有一层薄薄的网,网上一层浮土,洞口隐蔽的非常好,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洞。

这就是第二步观察的步骤,蛐蛐的叫声是从洞里发出的,时断时续、时响时弱。燕林给孩子们悄声说到:“我拿狗尾草把它捅破,你几个赶紧抓住,听见没?”

几个孩子不住地点头,显然燕林是他们几个的首领,比她姐要伶俐些。

于卫手里拿着一个漏了洞的白瓷缸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洞口,准备着燕林一旦把洞上的那层膜捅烂,只要蛐蛐一露头就毫不犹豫地将缸子扣上去。

第三步开始抓捕,燕林一只手捏着狗尾巴草细长的杆,已经把洞口的膜捅烂,蛐蛐在洞里叫了两声便没了动静。燕林接着将杆再往里捅了捅,只见一只黑色的蛐蛐爬了出来,两只很长的触角在脑门上来回抽动。

说是急,那是快。没等其他人下手,于卫的白瓷缸子已经扣了上去,扣了个正着。然后把一只手从缸子口与地贴平缓缓地伸了进去,顺手将缸子翻了过来,一只手捂住缸口,另一只手端着缸子。

见到于卫得手,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拽着他,急着要看。于卫抱紧缸子,就是不给他们看。随后甩掉他们跑进了舅家的院子。

孩子们见到于卫这样,居然把蛐蛐据为己有很是生气。于是他们几个在燕林的带领下,站在院门外高声笑骂着:“马家的娃,马家的娃,吃了枣胡拔不下!”

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骂着,直到他们的妈妈,于卫的舅母出来喊住了他们,才停了下来。可是他们不解气,告状给他们的妈妈。意思是说于卫小气,不给他们看蛐蛐。可他们的妈妈却说:“于卫是客,应该让着他!”

后来,到了下午离开严家时,几个孩子又站在大门前的一个小土堆上,继续骂上了,“马家的娃,马家的娃,吃个枣胡拔不下!”

姨妈带着于卫走出好远,还隐约能听到他们的笑骂声。于卫后来才知道,这骂声意思就是“噎死你”。

玉米地里的玉米长得漫过了于卫的头。这天,马家来了两位客人,是于忠诚和严翠玲。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借着出差的机会顺带休假,准备带走于卫,毕竟快到上学的年龄了。

于卫见到他们很是亲切,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谁,在姨夫姨妈两人再三的强调下,才确认这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有些扭捏地叫了声:“爸爸!妈妈!”

严翠玲顺手抱起于卫,仔细观察这几年未见自己的骨肉,霎时泪流满面。于忠诚见媳妇有些激动,笑着劝到:“这不是都见了面了,还哭啥?”

严翠玲破涕为笑对着于卫说:“我娃再也不离开我了!”

于卫幼小的心灵被这种亲情所感动,眼中闪烁着泪花,对自己的父母更加亲近了。

于卫的爸爸妈妈接他的时候还带着他的弟弟红兵。红兵那时才两岁多一点,说话还不是很清楚。

就这样走了,于卫的爸爸妈妈带着他和弟弟登上了永乐到西安的火车。离开了生长四年的老家永乐店。

难道于卫就没有一点留恋吗?不,当他知道要带走他,而要离开他的姨妈时,早已嚎啕大哭。

因为在他的心里姨妈就是他的妈妈,是他这些年心中唯一的妈妈。为了和全民争妈妈,那时还又哭又闹。

不知哭了多久,于卫意识中感到这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反而幼小的心中更加坚强了。他拉着全民找到一把刀和木棒,两人用了很长时间,将一个木棒削成了一只红缨枪。

知道明天要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手持红缨枪,站在马家院门外,站岗放哨。他要以这种方式,表示对这里热爱与留恋。

西安在于卫眼中是好大的城市,在他的记忆里没见过,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见到汽车扎了两根辫子在街上跑,上面还拉了好些人;又见到街上的房子落房子盖得好高好高。

就不断地追问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厌其烦地解释给他,他就记住了。

扎着两根辫子的叫公共电车,那房子落房子叫楼房,等等都记在了心里。

在西安逗留了两天就坐上了西去的列车,车票很难买,托人只买到一张卧铺下铺票和一张硬座票。

因为见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列车上的乘务员都很照顾,爸爸晚上离开卧铺去硬座,妈妈晚上带着两个孩子在卧铺车厢睡。

由于卧铺很窄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很难入睡。妈妈早就将他们准备好的麻袋扑在下铺的地板底下,然后又铺了一层褥子,让于卫钻了进去,睡在了地上的铺上。

因为正是夏天,车厢里很闷热,妈妈给于卫一个被单让盖上,就这样睡了,列车“哐哩哐当”声音伴着他入眠。

睡到半夜,列车激烈地晃动几下,然后停了下来。只听到弟弟的哭声又尖又大。于卫看到水从铺上面顺着床沿流下,妈妈一把将于卫拽了出来,说了声:“快出来!”

车厢内已经亮了起来,于卫爬了出来见到弟弟的头上沾满了亮晶晶东西,一个劲地在哭。妈妈抱着弟弟在狭小的空间里哄着,身边很多好心人找来乘务员。

妈妈急切地对乘务员说到:“赶紧让车上的广播找孩子的爸爸,孩子爸爸在硬座!”接着说到:“能到乘务室打盆温水,给孩子擦头!”

此时讲到这场景乘务员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表示肯定,转身就走。妈妈抱着弟弟跟在乘务员身后,往乘务室跑去。回头说了句:“于卫,在这里等着,不要动!”

于卫望着妈妈的背影远去,借着灯光才看清,水壶倒在床铺上,掉在了地下,亮晶晶的内胆打碎了,桌子、床铺、地上到处都是内胆的碎片。

于卫心里这才明白,刚才火车猛地刹车,放在桌上的水壶倒了下来。弟弟是被烫了,而且碎片贴满了头,于卫心里真是为弟弟担心。

那个年代的开水壶是有内胆,外面一个到处是洞的铁罩子罩着,不小心一弄倒就会打碎内胆,弄得到处都是碎片。

妈妈带着弟弟回来时,爸爸也跟着过来。看到弟弟头上已缠满了纱布,于卫心里非常的恐惧。在爸爸的安慰下,弟弟已经不哭了,可是眼中依然含着泪花,可能是疼痛的缘故吧!

虽然见弟弟没几天,可于卫心疼弟弟,恨不得能代替弟弟的疼痛,这就是亲情。

整整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终于到了边城。爸爸单位的车将他们接到了家中。于卫心中的家在边城军区第一家属院内,苏联式的一层建筑,宽大的走廊从建筑的这端通向那一端。

这是典型的通道式建筑,我们管它叫“大通道”,里面住着很多人家。于卫的家在大通道的中部,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带个后院。门一开中间是一个客厅连带厨房在一起,两边各一个卧室。地面是用砖头铺成的人字形。

这样的房间在当时算是大房子了。不过大通道每家每户的格局都差不多一样,大同小异罢了。

于卫见了见到了姐姐于红,还见到了老家来的表姐,大舅的二女儿严桂英,她是来这里照看于兵的,来了快一年了。一家都齐了,显得其乐融融。

洗澡那时在城市几乎一个星期一次,在公共大澡堂洗澡。边城军区后勤部有军人服务社,专门有澡堂,还对外开放。价钱十分便宜,淋浴贰毛钱,盆塘浴叁毛钱。没上学的小孩有大人带着不要钱。

于卫刚来的一个周末,妈妈带他到女澡堂洗澡。于卫先是不肯,可犟不过妈妈。

进到女澡堂。

望着从身边经过的女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长发的、短发的来回穿梭着。

于卫看花了,眼前就好像无数个白皮大萝卜在晃动,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这里真是女人的世界。

刚来边城的一个月,学生都放暑假,院子里的孩子都在外面玩耍。

因为刚从乡下回来,于卫的关中口音很浓,院子里稍大点的孩子都欺负他,不愿意和他一起玩耍。

于卫为了和他们玩,就给他们用方言讲在老家学的口头禅:

今天是个星期日,

我到学校去补考,

一补补了个大零蛋,

老师问我怎么办?

我说一分钱的葱,

二分钱的蒜,

三分钱的鸡籽炒米饭!

孩子们听了于卫方言说的段子,高兴极了,感到无比的新鲜。后来招来了许多小伙伴,大家都催着让他讲。

于卫见自己说的很吸引人,于是大大方方又讲了一些:

月亮弯弯照白墙,

月亮公公看你长。

给你盔甲给你刀,

让你斩尽狗强盗。

骑白马、跨洋刀,

看你是不是狗强盗!

你是谁家的娃?

他是谁家的娃?

我是谁家的娃?

我们都是娃、娃,

吃枣不能吃枣胡,

吃了枣胡把不下。

小伙伴们被于卫说的段子逗得笑开了花,几乎都是前仰后合,有的笑的肚子疼,有的笑出了泪水。

就这样拉近了于卫与小伙伴们的距离,以后孩子们都喜欢跟他玩。于卫也用这种手段来调动孩子们,用不了几天小伙伴们都围着他转了。

没过多久,于卫就被送到了托儿所,这是边城军区司令部的托儿所,现在都叫幼儿园。

第一次上托儿所,于卫死活都不去。大概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是爸爸把他抱在怀里,他使足了劲也挣脱不掉,就这样哭哭啼啼地被送到了托儿所。好在托儿所不远,就在通道仓的边上。

哭是没用的,于卫还是坐在了托儿所大二班的小板凳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不敢说一句话。大班有两个,大一班和大二班,每个班不到四十人,主要是学龄前的儿童。

在自由活动的时候,班上有两个院子里的玩伴,主动找他玩。就在他们玩得开心的时候,过来两个男孩子,其中一个把一个玩伴推到,另一个过来推搡于卫。别的孩子都害怕他们躲得远远的看。

于卫虽然瘦小,可毕竟在农村生活了几年,第一下没推倒,当那个孩子再来推第二下时,于卫顺势一个侧身,脚挡了一下那孩子的腿,孩子立刻扑空,于卫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这孩子一个马趴跌倒在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此时,有小朋友告状,阿姨正好赶过来,看到这个情况,立刻跑过去扶起摔跤的孩子,见那孩子碰出了鼻血,那孩子擦着眼泪与流下的鼻血一起糊的满脸都是。

阿姨便对着于卫训斥起来:“你这个孩子,刚来第一天就打架,看我不收拾你!”

黑房子,这个让上过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谈虎色变的东西,没有那个孩子不害怕的。于卫被关进去的时候,没有哭一声。

在黑洞洞的房子里,于卫心里很害怕,心里默默地念着老家学来的段子,希望快点能度过这难熬的时间。

想起在老家的一天晚上,因为姨妈回娘家有事,就姨夫一人晚上带着全民、于卫睡觉。因为起夜上厕所,农家的厕所都是旱厕,距离房子远一些,全民醒来见炕上自己的爸爸不在,害怕极了大声哭了起来。

哪知被吵醒的于卫说了一顿:“这么大了还哭,臊不臊?”“我害怕么!”全民哭着回答。于卫则一点事没有,又接着睡了,等醒了见姨夫早已在家了。

可见于卫从小胆子就很大。

过了一会儿,阿姨见房间内一点没动静,开始担心恰来。想到每个孩子被关进黑房子都会哭,怎么这个孩子没有一点声音?于是将房间门打开,见于卫低着头靠着墙一声不吭地站着。阿姨悬着的心随即放下了。

“知道错了没有?”阿姨严厉地问着于卫,于卫没有支声,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老师见这个孩子性格倔强,便数落了一顿,然后让于卫归位。

于卫的心里很是不服气,认为自己并没有错,而是那两个孩子的错。

自从那两个找事的孩子,吃了亏以后对于卫毕恭毕敬,还主动找于卫说话。

于卫从他们的言语中知道他们是班里的“二王子”与“三王子”。

那“大王子”呢?于卫这样想。

过了几天,那班里的“大王子”回来,于卫见到是一个人高马大的胖子,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

于卫想还是不惹的好,当个被他们自封的“二王子”,还是很不错的。

边疆军区的司令部托儿所,在当时的边城来说,是数一数二的托儿所。在当时那种条件下,管理、伙食算是极好的。

还有就是上课,上课的老师是专门培训过的,现在说来就是幼儿教师了。

课程有识字、识数、音乐和课外活动。因为是司令部托儿所,所以对孩子们的身体锻炼要求严格。孩子们看上去个个生龙活虎、活泼可爱。

在春季举行的边疆军区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综合运动会上,于卫经过锻炼,还获得了五十米障碍赛的第一名,可为班上争了光。

经过一年的托儿所,于卫就该上学了。

一九七四年的九月于卫开始步入学校,开始了正式的受教育阶段。

班上的学生,有些是于卫一个院里的,大多是周边外单位的,刚上学的前几天,就是规整学姿,然后背***语录和***诗词。孩子们都不认字,老师带着读,读熟了再背。

每个同学刚入学都熟背了有七八条语录,七八首诗词,到大了以后都还记得。主要课程是语文、算术、音乐、体育和实践课。

其他的课都明白,就是这个实践课是要说明一下的:实践课就是老师带着我们参观工厂、学校以加深我们对劳动者的尊敬。

一年级的暑假,一天晚上都已熟睡,天快亮的时候,大通道的一边突然放生火灾,消防车来了好几辆,将火势控制最后扑灭。

庆幸的是大火没有波及到东面于卫家这一块,而西面的几家基本被烧毁。看见有小伙伴的家被烧毁,一家人在堆着收拾出来的东西的空地上,无奈的眼神看着消防车救火。

好在发现及时没有人员伤亡。

原因查明,是一家人的电熨斗没有拔掉,而引起的火灾。大通道的房子前面说过是苏联式的,大多是土木建筑,一旦着起火来蔓延得很快。

于卫似乎在记忆里,模糊地记得前一天好像还跟着爸爸去了这家人家。也说不定是自己异想呢?

于卫一上二年级,家就搬到了边城军区大院里面,军区在办公楼后盖了很多栋家属楼。

由于大通道着火,虽然他们住的这半边还好,但整体要拆迁,父亲也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住了楼房,面积就比以前的小了许多。

在楼的前面还给了一间小房子,是小平房,家家户户的杂物就放在里面。

三层楼的房子一梯四户,每家的厨房卫生间在过道。只要做饭,住在一层楼的各家都知道做什么。

二年级上学期,刚搬到新房子,于卫与姐姐转学到了十八中学,姐姐上初中二年级,于卫在十八中学附小。

十八中学是一个有红色历史的学校,曾是延安的干部子弟学校,后来变成了贺龙子弟学校,再后来王震将军率领部队进军边疆,将学校随大军带到这里,命名“八一中学”。

八一中学整体都是寄宿制,有专门的后勤保障,所有学生都是半军事化管理。在那个年代是让人眼红的学校,后来八一中学改名十八中学。

后来到于卫上高中时又改回叫“八一中学”。

在十八中学附小上实践课更具体,每两个学生一组,糊火柴盒。刚开始一组一节课只能糊几个,熟练了一节课糊二十多个。

据说这也是勤工俭学的一种方式,让小学生从小就有劳动光荣的意识。

中学里有礼堂,于卫第一次在学校看电影,播放的电影名字叫《决裂》,说的是一帮农村年轻的劳模上大学的事情。

小学看电影的机会也多了起来,《小兵张嘎》、《南征北战》、《今天我休息》等电影。

不仅在学校放映,军区的礼堂也放映,到星期天对上学的孩子来说看场电影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在当时《闪闪红星》是最时髦的电影。于卫足足看了四遍。

一九七八年秋天,于卫上五年级了,弟弟于兵也上了一年级。于卫带着弟弟一起上下学。

于卫刚转学到十八中附小的时候,学习还赶不上,尤其算数课差。爸爸只要一有时间,晚上在辅导于卫做完作业,又出一些练习题让于卫做。

三年级于卫的学习就一天天进步,到了四五年级,于卫的学习成绩已经是班上的前几名了。

春天,小学部门前的大榆树上挂满了榆钱。

一天下午,老师都去开会,下午自习课,在班上做完作业后,同学们没事干,几个男孩子,跑出教室外面,爬上大榆树摘榆钱吃。

老师回来后,情况被别的班的老师发现报告了老师。老师一气之下,将爬树的几个孩子都留了下来。班长带头有六个人,于卫是其中一个。班主任宋老师叫他们去办公室,靠墙边站着。

然后,严厉地批评起来:“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你们这种行为影响有多坏?难道你们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

一连三个问话后,宋老师目光冷峻地扫视着他们。

宋老师是一个瘦高个子的女老师。剪发头,自来卷,黄色头发,皮肤白净眼睛凹陷,脸部轮廓清晰,看上去很干练的样子。

同学们都以为她是混血儿,其实不是。

再看孩子们,头低的很低,谁也不敢回答。“你们谁先说?”见没人开口,宋老师对李立说到:“你是班长,你先说!”

李立先认了错表了态,接着几个同学都做了口头检查,宋老师的怒气才消了不少,但并没有完全消散。

几个同学做完检查后,宋老师又说道:“你们几个赶紧通知院子里的孩子,把你们的家长请来,把你们领回去!”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于卫心里面想到,这要是家长知道了,那不是一顿爆揍。该怎么办呢?于卫心里非常着急。

小时候挨打,在那个时候都很普遍,家家户户都几个孩子,管不过来,家长对犯了错误孩子往往揍一顿,通过这种手段来矫正孩子的坏习惯。

对于卫来说,家里面三个孩子,他是挨打最多的。于卫的的性格也是三个孩子中最愣的那个。

于卫总是对着干,家里一般爸爸打他,妈妈有时候也打。上小学,于卫被打了次数就多了,而且总是在星期天休息的时候挨打。

夏天挨打,就翻墙躲到军区汽车队维修的汽车里睡一觉。冬天天气冷,跑出去,过一段时间就回家,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去。

刚开始的时候,父母满院子找,找不见两人就吵架。

后来,渐渐习惯了,也不找了,知道于卫自己会回来的。

于卫看这招不灵了,就在外面躲一夜,第二天在院子里玩,家长看见又叫了回去。

小时候挨打,被打了多少回?于卫也记不得了,好像就是家常便饭一样。而且爸爸老说:“打是亲,骂是爱!是对你的严格要求!”

父母常说:“你是家里的长子,做什么事要有表率,爸爸妈妈对你严格要求,是对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努力!”

说是这么说,只要犯错误,爸爸就会把自己打一顿。

五年级夏天打“叉子”仗,于卫的子弹将大院里一个孩子的眼睛打上,孩子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睛被子弹打肿,好在眼球没事。

那孩子的母亲找到于卫妈妈告了一状,于卫挨打了。父亲出差,这次是被母亲打,打得木制的羽毛球拍子都打断了。

“叉子”就是弹弓叉,只是他们玩的“叉子”是用粗铁丝握制成的,院子里有上初中的孩子制作地非常好,在于卫看来他们是能工巧匠。

后来,于卫自己也能制握得非常好。

“叉子”制作出来有手叉子、手枪叉子、冲锋枪叉子几种。

手叉子就是最普通的叉子,用牛皮筋拴在手叉子的两边耳朵上,然后用纸叠成的子弹挂在牛皮筋上,一手握着叉子一手拉开皮筋,瞄准对象将子弹发射出去。这种叉子机动性好,换子弹快,玩的人几乎每人都有。

手枪叉子就是将铁丝制握成手枪模样,最前面像手叉子有耳畔,还有扳机、有压膛,从耳畔上好牛皮筋,牛皮筋挂上子弹拉至枪膛,压上膛可以上三四发子弹。这种叉子可以连发,对冲上来的玩家有阻止作用。

冲锋枪叉子是种比较大的叉子,制握方法与手枪的相同,只是个头更大,压膛的子弹更多,可以上七八发子弹,有的甚至十几发子弹。冲锋陷阵是最好的武器。

一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孩子们分成两帮或三帮,互相打叉子仗。这是边城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一种游戏,这种游戏的形成,可能跟孩子是军人的后代有关吧?

还有一次,于卫放学后爬上军区大院里锅炉房的烟囱,烟囱好高好高,在当时是最高的建筑了。

现在说来也有十几层楼高。

烟囱的外面有钢筋的把手很大,嵌在烟囱上。

于卫背着书包,越爬越高。往下看真是有些害怕,腿有点发软。

为了逞能只有一直爬,当爬到了顶上,再往下看自己的几个同学,人看着很小,还向自己招手。

于卫满足极了,胜利的感觉偶然而生。

烟囱紧挨着学校围墙,围墙那面就是学校操场。于卫在烟囱顶上大叫几声,然后,从书包中掏出演草纸,撕成碎片撒了下去。

纸片像大雪片一样飞舞着飘扬,有的飘向学校那边,有的飘向大院这边。在夏天可是稀奇了。

过了瘾,可是回家后,就有院子里的孩子告状给了爸爸。爸爸一听,火冒三丈,免不了一顿猛揍。于卫被揍得越多,逆反心理就越强。

那时候娱乐设施很少,孩子们想着法造出一种玩法来玩。“羊匕十”这是边疆的叫法,其地它方叫“羊骨头”、“羊拐”。

它是羊后腿关节上的一块骨头,把玩起来很顺手。

那时候部队的孩子子弹壳多,都是部队训练后剩的,大多是步枪的弹壳,也有手枪弹壳。

孩子们各出一个弹壳,将弹壳相间距离立在地上,排成一条直线上,在规定的距离用羊匕十打,谁能将子弹壳打到三脚远就赢得一枚。

有利害的能赢好多。于卫就是厉害角色,能赢很多,把羊匕十和弹壳藏在家里,被爸爸知道后全部扔了。

被大人扔掉是没办法的事,只有再赢。

于卫赢得匕十弹壳被爸爸也不知扔了多少回?

大人的说法:这是赌博,是绝不允许的。可这种游戏不知怎么那么吸引人,于卫总是想办法继续玩下去。被爸爸说就是:“屡教不改!”

其实其他孩子也一样,在玩的方面真是屡教不改。

于卫四年级的暑假,为了做些有意义的事,爸爸把院子里的孩子组织起来跑步。

孩子们自愿参加,主要是十一号家属楼的孩子,刚开始大概聚集了二十多个,后来坚持下来的只有十几个孩子。

听到大院起床号起床,然后列队从大院出发向红山跑去,刚开始跑跑停停,一段日子后,就一直跑上红山顶,休息一会然后向回返。来回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

经过这个暑假,孩子们的体质有明显的增强。

说到红山,这可是边城的标志,之所以叫他红山,是因为它的岩体程棕红色,巍然屹立在城市的中央。

山上绿树成荫的树木也是人工栽植的,于卫四五年级的时候也随学校去红山栽树,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红山可谓是植被茂密,郁郁葱葱。

是人们休闲散步的好去处。

除了上述孩子们玩得东西,还有很多。玩烟盒也是那时孩子重要的活动之一,将烟盒叠成三角形。

三四个人在一起玩,比谁的烟盒大,烟盒的大小是与什么烟有关系,“大中华”“大团结”就是最大的。

其他的烟盒也有分类大小,烟贵的烟盒也大,烟便宜的烟盒就小。什么“说几掉几”“二抓抓”“三抓抓”,对玩家来说是轻车熟路。

孩子们也不怕脏,大院里的垃圾堆成为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能找到一个在他们心里大的烟盒,是十分高兴的事情。

还有就是玩瓷片,就是将打烂的瓷碗、瓷碟子砸成小块,然后拿来玩,有的瓷片是“金边带花”,有的瓷片有制作章叫“印章”。

“印章”也分大小,红色的印章为大,蓝色印章为小;中国制造为大,地方制造按照省份不同分大小,都是根据孩子们的共同认可来定。

瓷片的玩法,近似于烟盒的玩法。只是瓷片不像烟盒放在口袋里好装,口袋经常是被瓷片磨烂。被大人发现后瓷片被全部扔掉,还免不了挨揍。

到了冬天也有玩的,“打牛”就是打陀螺,是一种玩法。

找一些可以安装铁蛋球的物件,用胶粘或用锤砸,将它们连在一起,然后做个鞭子,在结冰的地上“抽牛”,捉对碰撞,谁的“牛”厉害,谁就会得到大家的羡慕。“毛电杆”“单螺丝”“双螺丝”等等对“牛”的称呼,都是根据“牛”的形态起得名字。

“滑爬犁”也是冬天最主要的玩法。有做成“冬不拉”的形状,再做两个手柄钎子,人坐在“冬不拉”上用钎子叉地向前滑行。

一般的爬犁都是用厚木板做的,下面上两条钢筋,木板上拴上绳子,又可以玩又可以拉东西,省时又省力。

冬天还可以在爬犁里上放上箱子拾肥。拾肥在小学阶段放寒假必须完成的作业。

想到农民伯伯用上自己拾得肥种上粮食,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于卫的小学学习生活是快乐的、幸福的!那时一个星期只有星期天休息,到了星期天,看电影是最高兴的一件事。

边城军区大院内有个露天体育场椭圆形的,四周都是看台。一二年级的时候看电影是在体育场内,放映员拉好影幕,架好放映机,等到天黑了开始放影。

孩子们拿着小板凳占位置,为占位置的事经常打架。因为看台太远看不清楚,所以只要通知看电影,大院的孩子就会争先恐后的占位置。

大院外面的孩子也想办法进来看,大多是翻墙过来的。为看电影,军区大院大一点的孩子经常与大院外面的孩子发生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于卫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军区建起了几个礼堂,有“八一剧场”“司令部俱乐部”“后勤俱乐部”,每到周末爸爸拿回来的电影票比以前多多了,三个剧场的电影票都有。

有时候三个剧场放一样的片子,电影票一多,妈妈就让于卫拿到学校去送老师,老师拿到电影票高兴地夸奖于卫几句,于卫可是高兴了。

看电影成为一种时尚,于卫和弟弟有时一个电影看上好几遍。在课间的时候给班里的孩子们讲电影里的故事,没看过电影的同学们与于卫围坐在一起,听得是喜笑颜开。

院子里的孩子有了新的玩法,各个单位都卖了电视,都是RB牌子,什么RB电视剧《排球女将》成为刚有电视的时候最火爆的电视剧,排球成为运动的时尚,好像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排球。

孩子们拿着排球乱打一通,也没有人教,都是跟电视上学的,大院子里上下排球乱飞倒是很热闹。

后来电视连续剧《加里森敢死队》上演,大院的孩子模仿电视剧里的角色,在院子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于卫组织了几个一般大的孩子,到了晚上做完作业,就从家里跑出来,在大院里乱转。

把这家自行车的铃铛卸掉,把那家的自行车胎气放掉。

还进到楼道里,见谁家腌咸菜的坛子,把土块、石头丢进去。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觉得自己多么能似的。

几个孩子还准备了一个本子,将自己干得这些荣耀的事记录下来,没成想没过多久,就让家长发现,个个被猛揍了一顿。

接着美国电视连续剧《大西洋底来的人》开始放映,正好初夏,大院里的孩子基本都聚集在边城军区的蓄水池边学游泳。

边城军区有个很大的蓄水池,足有正规的游泳池大小。因为边城军区大院内种了很多的树,有最常见的白杨树,还有许多果树,海棠果树最多。

这些树需要大量的水来浇灌,于是就修建了一个超大的蓄水池。八一中学与军区只隔了一道墙,一放学很多大院的孩子都聚集到蓄水池这里。

能下水的孩子,基本都会两下子,但也都是狗刨式的泳姿。于卫站在岸边看着会游的孩子流露着羡慕的眼神。

比于卫大几岁,父亲都是边城军区同一个部门的孩子,叫常学军。他时常在蓄水池玩,游泳在这些孩子中是出类拔萃的,由于父辈的关系很好,常学军就教于卫游泳。

于卫开始怕,穿着短裤怎么也不敢下水,被常学军一把推下去,于卫呛了好几口水,心里害怕极了,常学军跳下水把于卫举起,于卫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

常学军大声笑到:“站直了!站直了!水是漫不过你的!”听了常学军的叫喊声,于卫站直了身体,果然,水到自己的胸脯,于是放心了不少。

于卫站在水里一点也不敢动,冻得直打哆嗦,常学军游过来猛一把将于卫的头压在水里,于卫感觉水直接进入口腔,赶紧闭住嘴,憋住气,过了一会儿感到压自己的头的那只手渐渐轻了,才猛地抬起头,大喘着气叫到:“常学军!日你妈,你要憋死我啊!”

看着于卫的狼狈样,常学军一旁哈哈大笑到:“不要骂人哦!要学游泳就不要怕呛水,我这是在教你,多呛几次水你就胆子大了,才能学会!”

就这样于卫在少年时期,学了个狗刨的游泳姿势,游得时候头是露在水面上的,直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才系统地学了蛙泳和自由泳。

学骑自行车是个艰苦与快乐的事情,于卫同院子里的孩子一样,都是小学四五年级学会的。那个年代没有专供小孩骑得两轮自行车,就是有也是非常少的。

孩子们都骑着家长的自行车,这些自行车都是二八加重的自行车。这是那个年代中国的主要交通工具,而且以能拉带托的自行车为主。

当然,人们也讲究名牌,永久、凤凰、飞鸽是当时的三大牌子,还要凭供应票购买,家中有这三个名牌之一,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孩子们在学骑自行车,不光看谁骑得好同时也炫耀着自己家的自行车,其他的牌子就没有什么炫耀的了。

于卫家的自行车是飞鸽牌的,是三大牌之一,虽然不像永久牌那样吃香,也是很不错的了,足以满足他的虚荣心。

于卫学自行车摔了不少跟头,因为个头小,坐不到座包上,刚开始就要从自行车的横杠下一只脚插过去,踩在另一个脚踏板上,孩子们就将它描述为“叉裆式”,因为一只脚那一插就像个“叉”字,倒是很形象地比喻。

于卫的膝盖、小腿、手掌、手腕到处是伤,回家抹点紫药水,或者红汞水过些天就完好如初。

两个星期,于卫就将“叉裆式”练得是收放自如,已经是技术娴熟、如风疾驰了。

接下来就是练“上杠式”,“上杠式”就是一只脚不从自行车的横杠下插了,而是从杠前跨过去,踩上另一只脚蹬,个小坐不到座包上,只有扭着屁股轮番蹬踏,驱动自行车前进。

孩子们个小,大人们常用的“后跨式”还不行,只有上杠式来过渡,过两年长高了,自然“后跨式”就会了。

于卫的“上杠式”也练了十天左右,学自行车也就是个把月光景,就已经是轻车熟路、风驰电掣般得了。

学会了自行车,大院前面果园里的海棠果已是成熟的时候,孩子们将自行车放到果园旁边,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然后溜进果园,偷偷地采摘海棠果。

有时会被警卫队的战士发现,就一溜烟地骑车跑了;有时也会被抓到,战士里也有使坏的,把果树叶拔下来,让偷果子的孩子们连同偷得果子一起吃下。

结果很多孩子吃坏了肚子,家长领着孩子告状领导,警卫队被批评,再也没发生战士们恶作剧的惩罚,只是将抓到的孩子立正站好,过段时间便放了。

偷拔海棠果的事情是屡禁不止,不光孩子拔,大人们也拔。都是大院干部的家属拔果子。

后来边城军区为了杜绝这种混乱现象,将办公区与家属区砌墙隔离开来,才制止了这种现象。

于卫少年最痛苦的记忆莫过于姐姐打自己的那一次,于卫三年级的一个夏天五六月份,于忠诚利用休假去南昌看望在那里进修的妻子严翠玲。

严翠玲是前一年的十一月初,带着家里最小的孩子于兵到JX省中医院来进修的,主要学习研究中西医结合治疗妇科病的一系列治疗方法。

于忠诚走之前,给家里买好了饭票,又留给了于红50元钱,走之前将于红、于卫叫到跟前,对两个孩子说道:“爸爸休假!去看你们的妈妈和弟弟,大约四十天左右,由于你们还在上学,所以带不了你们也一起去。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俩要好好学习,小红要把弟弟带好,红卫要听姐姐的话,等我回来会检查你们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你们也表个态吧!”

于卫见爸爸要走,不知不觉地有些难受,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可倔强的他始终没让眼泪掉出来。

“爸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把弟弟照顾好的!”于红信心满满地回答。

于忠诚的目光从于红的身上转移过来看着于卫,于卫从没有见过一向严厉的父亲此时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慈祥,目光中包含着不舍与期待。

于卫就是再不想让父亲走,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父亲刚才的话让他觉得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些哽噎地小声说:“爸爸放心吧!”

于忠诚觉察到于卫的表情,用手抚摸着于卫的头说:“爸爸很快回来的,不要难受!”于卫深深地点了点头,父亲的话让自己踏实了很多。

于忠诚走后的日子里,于卫经常挨姐姐于红的揍,主要是自己淘气,原因多种多样,有的是损坏了邻家的东西,有的是与院子里的孩子打架等等。

为了放风筝,于卫与邻家小孩一起将邻家的竹门帘损坏,将细竹子一根根抽出来制作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很高,于卫和小伙伴们玩得开心极了!

第二天,姐姐于红把于卫叫到眼前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把邻居的门帘弄坏了?”于卫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天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于卫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于红来气了,照着于卫的头上就一巴掌。

于卫被打急了,倔强地喊道:“不知道!就没有!”于红见弟弟与自己对着干就更加来气,握紧拳头轮起来在于卫的身上一顿暴打。

于红比于卫大六岁,这时已经初二,个头比于卫大了许多,于卫肯定不是对手。

于卫坚强地反抗着,然而反抗迎来的是更多的拳脚相加。

这一晚于卫没有回家,他翻过围墙躺在军区车队一辆维修的卡车驾驶室里,委屈的泪水浸湿了衣衫,这时想起了远在他乡的父母,希望他们即刻感受到我的痛苦,立刻出现在眼前;想起了这个恶毒的姐姐是不是我的亲姐姐?怎么对我是这样的冷酷无情;想起了邻家小孩是一个毫无骨气的家伙,把一起干的事都往我的身上栽赃,可恶之极!

然后想到自杀,觉得被姐姐这样欺负,实在是不想活了;想到用什么方式自杀是最简便的方法,喝敌敌畏;想到自己如果死了,父母肯定饶不了姐姐,把她暴打一顿解了自己心头之恨……;想着想着露出了笑容。

一觉起来天已大亮,正好是星期天,于卫又翻过围墙,见院子里孩子们都在玩耍,自己很快加入进去,一切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

于红一夜没睡,找了大半个晚上,实在累得不行了,无功而返。

趴在桌子上发愣,不知如何是好,眼圈已哭得红肿,怨恨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怨恨自己没有耐心,也怨恨给他告状的邻居多管闲事。

更加不安的是如果弟弟找不到,等到父亲回来自己如何交差?

于卫正玩得投入,有孩子喊叫:“于卫你姐姐来了!”,于卫刚想跑,没想到姐姐已经站到身边。

看见姐姐憔悴的面容和浮肿的眼眶,于卫心里得到了满足,心想:活该!让你再打我!

心灵深处又出现了一层悔意:不应该让姐姐操心自己。

于忠诚该到回来的日子没回来,据说是续了假还要延迟二十天,饭票已用完,钱也不够了,好在好心的邻居借了给姐姐十元钱,勉强度过了几日,父亲的工资发了,姐姐到父亲单位里领了回来,这才接济上。

于忠诚回来后,最高兴的当然是于卫,父亲给他和姐姐带回了母亲买给他们的新衣服,还有很多好吃的糖果。

通过大院里的大人,得知了自己不在期间,于红对于卫的态度后,于忠诚严厉地批评了于红,于红当着父亲的面做了深刻的检查,对弟弟于卫也赔了不是。

以于卫对姐姐的了解,自己心里感到姐姐不是真心地道歉,而只是应付父亲,可毕竟是赔礼了,自己也就算了,实在也没往心里去。

于忠诚不在的日子,家里小房子养的鸡渐渐长大,一只公鸡六只母鸡,母鸡已经下蛋,公鸡也茁壮成长一只大公鸡。

这只公鸡全身雪白,在脖颈处有一圈金黄色的羽毛,好像戴着金黄色的项圈,尾部的羽毛也有些金黄色与白色掺杂在一起,犹如白云间泛起的霞光,那么的耀眼、光鲜、靓丽。

公鸡的冠,并不像其它公鸡那样大而无力地趿拉着,挺直地矗立在头顶鲜红鲜红的。鸡嘴略带弯钩,像雌鹰的嘴一般,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往那儿一站屹立挺拔,任何同类都不放在眼里。

于卫仔细观察它一段时间,这只鸡在这个院子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别人家的公鸡不服气它,它便上前战斗,几个回合下来,别的公鸡准被它斗夸,臣服于它。一次它与一只比它大的公鸡缠斗,鸡冠上都被叨出了血,然而它不屈不挠地继续战斗,将那只公鸡叨得眼睛出血败下了阵。

扬声“咯咯咯!”地一声长鸣,奏响得胜者的凯歌,好像这就是它的天下。

于卫对这只公鸡非常的喜爱,不仅是因为它长得帅,而且还有它身上那种永不服输忘我的奋发昂扬的斗志。

“常胜将军”这是于卫给它起的绰号。马军家的大公鸡,是个大花公鸡,大得出奇。足足比其他公鸡大出一两倍来。从来没听见马军家的公鸡打过鸣,对于其它**的公鸡,只是做怒状的威慑,那些鸡一见便自动臣服。

“常胜将军”只有马军家的鸡不敢惹,因为它实在是太大,煽动下翅膀都会扬尘四起,周围沙尘漫天,不见天日。连爱偷吃鸡的野猫都忌惮三分。

动物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或者说有自己的语言,于卫家的公鸡与马军家的公鸡好像达成了默契。

马军家的鸡为“帅”,于卫家的鸡为“将”,“帅”指挥调度,“将”冲锋陷阵。方圆所有的鸡俯首陈臣。

好景不长,“常胜将军”在严翠玲从南昌回来后的一天,被于忠诚亲手杀了,成了桌上的美味佳肴,于卫一口没吃,痛哭流涕的好几天,恨自己的父亲怎么不通情理。

马军家的公鸡,在“常胜将军”被杀不久,也步入后尘,成了他家餐桌上可口的美食。

到了九月金秋时节,于忠诚有一天对于卫说:“于卫,今天你妈来电报说和你弟弟大后天回来,你要不要去接?”

“要!要!我要去!”于卫被这突如其来天大的喜讯,惊喜地手舞足蹈,冲着于忠诚叫喊到。接着是于卫一股脑的问到:“爸爸!他们现在在哪?”“是不是在火车上?”“妈妈和弟弟是上午到还是下午到?”“弟弟长高了吧?”“妈妈会给我们带什么回来?”搞的于忠诚应接不暇,不过还是一一作答。

接着一两天于卫被这喜讯一直围绕着,想着即将见到的妈妈和弟弟,到底他们变成了啥样?弟弟长高了吗?是不是特别可爱?

然后和姐姐于红想象着他们的样子,不停地说笑……

于忠诚没有带于红去,主要原因BJ212吉普车加上司机只能做五个人,于红、于卫只能带一个去。这个待遇给了于卫。

于红也没和于卫去争。

那时接站是敞开进入,站台上人来人往,列车迟迟未到。接站的人都被干热的气浪焦灼的有些烦躁。

车站的高音喇叭广播本次列车晚点两小时左右。

于忠诚看了看手表,感到时间还早,就带着于卫到站前广场逛上一逛。

秋老虎似乎盛夏般炎热,树叶渐渐地泛黄,苍茫的感觉使人心旷神怡心,边城火车站的站前广场,国营商场里的水果玲琅满目,金银剔透的葡萄眨着一颗颗“绿眼睛”向你示意;椭圆的大西瓜穿着翠绿的外衣向你微笑;金灿灿的“金黄后”(甜瓜的一个品种)向你招手;香色诱人的香梨渴望你的抚摸;通红、青绿的苹果像一张张娃娃脸笑盈盈地正乐呵着。

这是个收获的季节。

也是边城最美好的一个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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