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阳光依然明媚耀眼,只是不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与漩涡,船已静静地停泊在一弯浅浅的湖水当中。抬眼望去,四周是青山如黛、绿草如茵,无数的牛羊在低头闲散地啃食着花草。不远处,一条银色的溪流环抱着小小的村庄,村子上空是袅袅飘荡的炊烟,溪流的边上有几个女人在漂洗衣裳,她们不时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这里宁静美丽的如同天国!
“玲,我亲爱的玲!嗨,我们回来了!”船长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新娘,他兴奋地朝着溪流边的女人们喊着新娘的名字,他急着想给她展示一下古格王朝中最风行的衣裳、饰物以及每一个女孩子都企盼的香水胭粉,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告诉她自己终于成了一名合格的船长。没有人意识到这重逢的瞬间就将是一生永别的时刻。
“移天止水大法!这些低等的爬虫竟会懂得如此深奥的空间法则,拥有如此巨大的神力?这太出乎意料了,要把这么大的海岛神不知鬼不觉地长期隐藏起来,就算是一条高阶神龙也无法轻易做到的事啊!”红龙纣大大的诧异起来,但随即被四周的平静刺激的忘乎所以了。
一声高亢激越的龙吟声彻底打破了小湖的宁静。红龙一甩尾巴那一尺来长的身躯立刻随风而长,眨眼现出了数十丈长的原形,铜浇铁涛般的腰身既使四五个壮汉也难以合抱,头顶那血红的眼球大过了脸盆,阳光下的红龙是如此的金碧辉煌。他无比傲慢地腾起在半空,几乎带起了整湖水,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海船被掀翻在水里,大部分的水手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张张的脸上还荡漾着回家的喜悦,便被砸碎在湖底的淤泥里,从此进入了永恒的长眠。
正在船头憧憬着与新娘甜蜜相逢的年青船长与大副虽然看清了巨龙的模样,不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半空微微侧转头,无比优雅地向着自己慢慢吹出一口白朦朦无比森寒的气息,之后便在仅存的一丝意识里看到那魔鬼抬起爪向自己轻轻一划,这最后的意识连同他们的身体便都破碎消融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了,当确信这小湖里不再存有任何一个活物后,红龙满意地绽放出一个巨大而丑陋的微笑,他兴高采烈地向村庄慢慢飞去,他有意飞得很慢,以便给村子里的人们留下足够的时间来孕肓恐怖和痛苦。这是红龙尽情享受的时刻!
此刻的村庄已经乱得象是滚烫的油锅里溅进了水滴一样,痛失亲人的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寻求避护的尖叫声,牧羊犬的呜呜声,人群相互撞击踩踏发出的哭喊声紧密交织在一起,有人不顾一切向湖边飞奔,希望捞出亲人的一片尸骨,有人拼命向着村子中心急驰,人们四处狂奔着,这混乱的气息和场面刺激得红龙几乎不能平稳的飞行。他沿途交替不停地向那些正在低头嚼草的牛群、羊群喷出烈焰、寒息,将它们烧成焦炭或冻成坚冰打得粉碎,让它们慢慢消融在阳光里,对此就象是餐前的开胃小甜点,这种皮毛焦糊的味道让红龙兴奋的难以自抑。等到了村子近前,红龙能清楚地看见人们惊恐绝望的表情和眼泪,他的快感迈向了高潮。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把下边的人群变成冰雕还是烧成灰烬,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一道光似乎在村子上空闪了一闪,飞行中的红龙感觉象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一跟头从半空中狼狈地跌落下来。
“光之屏壁!”红龙再次惊讶了,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小山村竟潜藏着强大的法师,能释放这样强有力的守护魔法。不过这让红龙更为气恼,在他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过什么生物敢跟龙族为敌,即使是这个世界里最尊贵的神族也不能轻视龙的存在。他气急败坏地一振身子再次飞了起来,东张西望搜寻着那个潜伏着的对手。
“巨龙,你因何闯进岛上实施杀戳,是这里有人触犯了您无上的威严,还是因为高贵伟大的龙王已经撕毁了与诸神订下的契约?”一个苍老但无比威严的女声传进了红龙的脑海,红龙听得出那声音在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因为先前的“移天止水术”和“光之屏壁”再加上此刻的传心之术,使得红龙不敢小看那人,他睁大了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在人群中间那座小小的神殿前看见了一个穿着祭祀白袍的女人。女人是那么的苍老矮小,站在七、八块石碑之间,那些石头都是一人多高,刻满了鲜红如血的符咒,女人似乎已经衰老到了不能直起腰身的境地,佝偻着腰站在激昂的人群中间,她手抚着祭坛上一块闪闪发光大如脸盆的宝石毫不畏惧地盯着红龙。
“巨龙,你因何闯入人境实施杀戳,是有人触犯了您无上的威严,还是因为高贵伟大的龙王已经撕毁了与诸神订下的契约?”她重复着前面的问话。
“住口!肮脏的人类、狂妄的巫女,你怎敢置疑吾王那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尊严!依吾王与诸神之约这万里海疆均归吾龙族所有,即使是你们敬奉的神也不能干涉。你们这些卑贱的生命胆敢擅自潜入龙之国境,偷设秘境,意欲何为?”红龙反咬一口问,他贪婪的目光紧盯着祭坛上的宝石,此刻他已隐约看出女祭祀就是靠着跟前那块巨大的宝石才施展出了那样强力的咒术,那可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珍宝啊,红龙垂涎欲滴。
“那契约并非如你所说,将海域送为龙族所有,只是说龙族栖居海上,绝不涉足陆地插手大陆各种族间的事务。”女祭祀看清红龙贪婪的目光时,不由暗自戒备起来。
“肮脏卑贱的低等生物,胆敢污蔑吾族尊严,看你在年老糊涂的份上,吾不与你计较,乖乖交出你手上那块发光的石头,吾就留你等一个全尸,否则让你们魂飞魄散永远沉沦于地府!”红龙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恼羞成怒,出言恐吓道。
龙族的贪婪在大陆上无人不知,琴祭祀心里明白即使自己交出了宝石,这条暴虐的红龙也不会善罢干休,她把心一横说,“爬虫,你想要神石吗?有本事就自己过来拿吧!”巫女冷冷应了一句。
“爬虫?爬虫是指我吗?这些肮脏卑鄙的低贱生命竟敢把伟大的纣称作爬虫!”红龙气得发了疯,他尖叫一声向着人群喷出了一腔怒火,然而以往那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以溶金化铁的龙炎竟然被眼前一层薄薄的光壁稳稳抵住,丝毫不能前进。红龙惊奇中透着愤怒,他怒吼一声交替着又腹中喷出一口寒息打在光壁上,即使是连空气都冷得冻结成了冰,但还是没能突破光之屏壁,红龙暴跳如雷不住地在空中盘旋着,一次次从空中俯冲下来用利爪撕扯着光壁,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一时之间风云变色天空变得阴暗起来。
“神啊,请你怜悯众人,惩罚这条残暴的恶龙吧!”
女祭祀暗暗的祈祷着,这世上任何一个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与一条通晓冰系、火系元素魔法的二阶巨龙贸然开战。据古老的法典记载说,龙族似乎并非诸神的创造生物,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们穿越遥远的时空而来,这些巨龙有着几乎无尽的生命力和能与神相匹敌的力量,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栖居海上保持着中立,几乎从不与外界往来,只是在一千年前的神魔交战中他们站到了神界一方,齐心协力会同诸神将魔王囚禁起来,之后杳无踪影。
可这条发了疯的恶龙到底从哪里爬出来,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这里呢?女祭祀百思不得其解。
“圣女!一定要杀了它替亲人们报仇血恨啊!我们要扒它的皮,吃它的肉!”眼见红龙凶狠的进攻被抵挡住了,怯懦的人群开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他们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吵嚷着,有人手疾眼快地取出弓箭来开始向红龙射出了复仇之箭,虽然那些箭矢就象稻草一样被龙炎燎成灰烬,但这对于巨龙的颜面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在空中腾挪飞舞的红龙忽然安静下来,他感觉到那块支撑女祭祀咒术的宝石力量似乎是无止尽的,仅凭龙焰、寒息和撞击很难攻破光壁,继续拖下去除了让自己筋疲力尽外,只能招来下面那些肮脏卑微的生命更多的口水唾骂,而自己终将一无所获。他将心一横决定动用高阶的龙语魔法,虽然那个魔法很危险,以自己的力量还不能精细的加以掌握,并且这种超负荷的魔法释放方式会消耗掉自己两百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力量,但相信只要能拿到那块宝石一切损失都将得到弥补!
“至高无上的龙神啊,请回应您子孙的请求……”高亢入云的龙吟声令整个大地发出震颤,天际响起阵阵令人心悸的闷雷声,天空逐渐变得夜一般沉重,巨龙口里的每一个音节都在空中画出金色的诡异的字符,闪闪发光,末日来临的恐惧再次紧紧摄住了人们的心,一些胆小的人匍伏在老圣女的身边开始颤抖和哭泣。
“这难道是高阶龙语魔法――炎雨流星吗!”女祭祀忍不住心里抽搐了一下,她也只是在古老的古格王国历史书上零星地看见过一些记载。那种相当于人类顶级禁咒的威力足可以轰掉半个王城,仅凭光之屏壁的守护魔法恐怕难以抵挡,这该死的疯龙为什么会这么做啊。她将双手抽离宝石伸向天空,作出了召唤的手势。
“苍穹中的雷神啊,倾听我的祈求,给予这嗜血者雷霆万钧的惩罚吧——雷击”,虔诚的祈祷立刻得到了雷神的回应,昏暗的天空中一阵闷雷滚过,数十道夺目的闪电凌空击下,齐齐打在红龙的身上,打得他鳞甲飞落皮开肉绽,鲜血象泉水一样汩汩流出。然而如同人类的顶级禁咒一样,充满了毁灭性的龙语魔法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否则那些积聚的力量得不到渲泄会立刻反噬,把施术者炸的粉身碎骨,所以红龙强忍着巨痛继续吟唱龙语魔法。
“巍峨的山灵,仁厚的地母啊,以慈爱之力庇佑你的子民,埋葬那黑暗的灵魂吧――地裂!”雷击术之后女祭祀又毫无停歇地全力释放了土系高级魔法――地裂,以期能阻止红龙龙语魔法的完成,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几乎在地裂术完成的同时红龙也已经完成了他的龙语魔法,开始全力向后飞驰着以免受到龙语魔法的波及。
虽然龙语魔法是龙族生来俱有的力量,但并非所有的龙族都能够施放那种力量,象是人类的法师们一样,龙族也必须要经过刻苦的修行后才能加以释放,同时这类顶级禁咒的释放者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会考虑的。作为二阶巨龙的红龙纣一向疏于修炼,对于炎雨流星的魔法也只是初步掌握,还难以达到随心驾驭的目的,所以魔法的力量一旦被释放他也要尽早的溜之大吉。
尽管红龙一溜烟似的退得飞快,不过还是未能如愿全身而退,因为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正在把他缓缓拖向开裂的大地。此时一阵尖啸声刺痛了每个人的耳朵,天空轰然似乎裂成两半,无数巨大的通红滚烫的溶岩从那无底的缝隙中倾泻下来,整个世界都被浓烟和刺鼻的硫磺味笼罩着,眼看要被地裂术埋葬在地下的红龙双眼几乎炸出眼眶,他忽然象发了狂一样猛的转头咬断自己的尾巴,在满天血雨中竟然借着血遁逃之夭夭。
但是多年后令红龙奇怪的是关于这次战斗的记忆,让他一次次从昏睡中惊醒过来为之惊惶战栗的,不是圣女的雷击、地裂,甚至不是炎雨流星,而是一双小小的漆黑发亮的充满怨恨的人类眼睛,那眼睛紧紧盯着他如影随形,甚至梦里也不放过,仿佛钉在了红龙的灵魂之上,而他却怎样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这双眼睛!
当滚烫的溶岩挟着火焰从撕裂的天空中倾泻下来时,村里所有的人都魂飞魄散,却又不知如何逃离这灭顶之灾。只能麻木地站着呆看,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圣女眼中神光暴涨,随之张口向宝石喷出一口血雾,淡蓝的宝石立刻变得血红,一道血光从宝石中呼啸而出迎向天空,宝石随之黯然无光,而宝石发出的那道红光所过之处犹如磁石吸附精铁,满天的溶岩火焰竟转了向,一起追随着红光重新投入了天空里的裂缝,天空随之渐渐愈合,最后又恢复了蔚蓝无际的样子,虽然四面一片狼藉,但阳光毕竟再次普照大地,一切渐渐平静下来,危险终于过去了,幸存的人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圣女四周的石碑忽然齐齐碎裂,那祭坛上的宝石随后发出了“噌噌”的两声脆响,人们惊奇地看见已经黯淡无光宝石表面竟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痕,并且越来越多,最后随着一阵微风吹过后它竟然碎成了粉末,此时圣女枯瘦的身体也象一片枯叶般飘落在地,眼角渗出了丝丝的血迹。补天的术法并非是人类柔弱的身躯可以轻易承受的事。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人群再次哀恸起来。
这一年是古格王朝历法上的千禧年,而据传说,自这一年起魔王将重现世间,诸神都将苏醒,神与魔与世间万物都要一起等待未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