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山下那株开了几万年花也不结果的桃树不见了。是最近几百年六界最轰动的事情。那株桃树虽然啥都没干,但是好像自从六界重建的时候那株桃树就已经待在那里了,花开不败,却从不结果也没有化形。
当我听到小妖们在人间的酒楼讨论我突然消失不见得时候。我正规规矩矩像个小丫鬟一样坐在师尊的旁边给他端茶倒酒。
我师尊名慕白,是天界的战神。战神这个冷冽肃杀的封号或许不适合清冽俊美的师父,但是他确实是战神。虽然他并不住在神界,他住在东海之上的慕白山上。
“何必让他们白白的为你死去。”这是他见我时说的第一句话。
初见时,有一个人攀过九重山水来到我的面前,衣衫褴褛却满面欢喜,但是他跪到我面前之后,再也没起来,就这样死在我面前,面上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死在我面前的第几个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我而死。每个死去的人,我都会引来山风为他们送葬,每一个活着的人,我都会送他们迷谷,为他们照亮迷途,希望他们可以平安穿过山水回家。可是死去的人总是比活着的人要多太多太多。
那天,他刚好从山上下来,白色的锦袍在风中飘散开,黑如锦缎的长发高高束起,锦服华冠,袖袍边有繁复的暗纹,华美而内敛。
他向我走来,像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神�o,步步生莲,葳蕤生光。清冽如泉的气质,如刀削般俊逸的面庞,温润的眸子,悲天悯人的神情。
可是,我却看不到他真正的悲悯,再温和的神情,落到我眼里也只是无尽的冷厉,不由自主的,我很怕他,只觉得他像是一尊杀神,杀尽天下,来到我身边。
“我不曾许诺过,不曾劝慰过,不曾诱导过他们前来。世人为名为利为情来到我的身畔,即使身死,不曾后悔,又怎么可以怪我。”我不过是一株修炼了千万年却依旧不能化形的桃树,并不想和他争辩什么,更怕他一气之下把我给砍了。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同样,他们因你而死。”他的神情依旧温和,声音却清冷,仿佛体会到了腊九寒天,我不由得浑身冒冷汗。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我下意识的害怕,瑟缩抖动着枝叶,回道。
“和我走。”他静默的说,声音依旧清冷,我却感觉他笑了,凤目里闪过一点光点。
我讶然。
那天他说要带我走,我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同意了,一是慑于他的威势,二是我厌倦了。
厌倦了弱水河畔千万年的冷寂。从没有鸟儿停歇在我的枝头,因为没有鸟儿可以飞跃弱水;山上飞过的圣鸟神兽又从来不屑于停落在娇媚轻浮著称的桃花之中;那些往来的圣人更不会驻足停留。远来祈福的凡人视我为神灵。
我只能对着四季不歇的风儿浅唱,对着永不干涸的弱水低吟,却永远得不到回应。没有生灵可以与天地同寿,我不知道我还能存在多久,但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冷寂枯燥的生活。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找到小黑。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虽然知道,总有一日小黑会再回去。但是,我却不想再等下去,等在那里的变数太大。我要来找他。
想着小黑化形那日的雷劫,惊天动地的,像是要撕裂苍穹一般,便是傻子也晓得他该是得罪了天上的哪位尊神。从不曾听闻谁的化形雷劫用的着动用灭世神雷,这雷从来都是用来劈杀那些不世出的妖魔鬼怪的。
想及此,更是怕,小黑几千年未曾再来寻我,怕不是真的被仇家寻了仇了吧。更是恨不得立刻化形去救他。说不定还可以来一段英雄救美,唔,美女救英雄也是可以的,说不定世间还会流传关于我们的神话,什么小桃劈山救友啊。
我正幻想着我和小黑的种种,慕白滴了一滴血在我的枝头,我被灼热的鲜血烫的回神,从他的血液里我感受到了源自太古的神力。我不知道,为什么,神明明已经消亡了。但是我确信,就连那些圣人体内,也没有他这样浓郁的太古神力。
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我的体内,我仿佛感受了太古大地那古拙的苍茫气息,抛开了万千思绪,专心的吸收源自他血液中的力量。我感觉来自于四肢百骸的舒畅,每一片枝叶都在伸展,随即痛苦传来,每一寸血肉似乎都被碾压成粉末又一点点重组,我努力地想不让自己昏死过去,最后还是疼晕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蔚蓝的天幕下,我看到一双白嫩的手挡在我的眼前,阳光从指缝漏了过来,我踉踉跄跄的走到弱水河畔,水中有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一身粉色的衣裙,长发及腰,梳了两个羊角包,长得很是娇艳,只是脸上还带些稚嫩。看这模样,长大些也该是个美人,我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旋即想到,慕白还在身边呢,我忙回过身,操控着不是很熟练的身子,对着他盈盈一拜,也算是谢过他的滴血化形之恩。他淡淡的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你名桃夭,为本座尊前第四名弟子。”他说着脚下生出了一片白云,我愣愣的看着他,他这就要走了?他却道:“还不快上来,与我回慕白山。”语气间却是多了些无奈。
我忙手脚并用的爬上那朵白云,看他身姿如松的站在那里,我也欲站起来,绕是没什么气势,也要装一装所谓的气场,我努力的摆出一副欲随风而去的姿态。
奈何白云一往上飘,我四仰八叉的摔在云上,却偶然发现,这云,原来还可以吃,索性便坐在一旁,看着云下的风景。
“味道怎么样?”清冽的声音,现在听起来顺耳了很多。
“还不错。”我头也没有抬的答道,随手又扯了一片云,看着脚下的山水慢慢的变小,画卷一般展现在眼前。这朵云轻而易举的就过了弱水,我开始怀疑关于弱水可沉溺万物的传说。
“唔,你再吃的话,我们许是到不了天界了。”我听到这话,老脸一红,忙把手里的云塞进嘴里。转头看到慕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坐下了,闭着眼睛,一派仙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