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刑旧伤未愈,又受了风寒,他终于熬不住了。
我宣了御医,御医说他伤及根本,需得静养一段时日。
病榻之上,我问他,可有悔?
他忍痛,捯着气回道,【陛下是说直言进谏,还是傲骨难折?】
我甩了他一巴掌,命他明日依旧站在殿前。
他是忠臣直言、文臣傲骨,我是不识忠奸的昏君?
真想砍了他的头。
5.
冬月初四,宫内到处是白晃晃的积雪。
家宴将至,谢昭劝说我去见见母妃,以免落人口舌。
【不去。】我冷冷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不觉间已裹挟了霜雪。
【古语常言,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
【罢了,说得人心烦。】我带着怒气,拍案起身。
谢昭眉梢一挑,脸上笑意染上几分无奈。
夜半时,许思南依旧站在殿外,我挥手让他退下歇息。
文臣就是迂腐呆傻。
6.
冬月初五,我去了宣明殿。
母妃正在殿内绣花。她的刺绣天下一绝,据说当年父皇诞辰,她一幅岁和千秋图惹得众人连连嗟叹。
她为父皇绣过寝衣、荷包,为皇兄绣过锦袍、缎鞋,还有好几个金丝纹的香囊,独独我一样都没有。
【母妃。】我立在殿外,心中打了半页腹稿,却说不出口。
她抬眸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警惕,【你来干什么?】
我目光顿时黯淡,眼底染上了抹自嘲,了然开口,【让你瞧瞧孤死了没有。】
她顿时怒了,将刚刚绣好的锦袍扔到地上。
衣袖宽大,瞧着那身量是给皇兄做的。
可惜,他已经死了。
围猎时,他剥开我的亵衣想强要了我。
丛林秘处,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忽而摸到我大腿上那处狰狞的伤疤,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骂道,【真恶心!】
可正是这一瞬的迟疑,我摸到了袖袋中的箭矢,一箭刺入他的右眼。
我看着他捂着鲜血直流的右眼,唇角勾起一抹森冷嗜血的笑意,【你是本宫今日猎到的第一个猎物,蠢货。】
淬了毒的箭矢,拔了,眼睛便废了。不拔,毒素蔓延,必死无疑。
【拔。】母妃不忍再看,转身躲到帐外,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瞎了眼的皇兄一夜颓然,不过两月便死了。
只有我这可怜的母妃还在为他缝制锦袍,做着当太后的美梦。
我捡起地上的锦袍,搁在桌案上。
她忽的发疯般朝我扑来,用力甩了我一巴掌,【谁让你碰褚儿的东西!滚出去!滚!】
【本宫当时就该立刻绞杀了你!怎会让谢昭那个混蛋钻了空子!】
我抚着发红的脸,扬唇轻笑,【母妃别气坏了身子,皇兄在黄泉下会心疼的。】
她立在桌案上气得发抖。
转身欲走时,我拿起那件刺眼的锦袍,将它剪成了碎片。我抬眸扫了身后的许思南一眼,拂袖离开。
黄昏暮晓,我自己在殿内上药。
瞧着镜中红肿的面庞,我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容。
【真可怜。】我打碎镜子,殿内碎片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