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7日,我迎来了在D城的第一个生日,意外的是那天也是二中运动会的开幕式,这是我上高中以来学校举办的第一次全员活动,高二高三年级悉数参加。全校学生都把教室里的椅子搬在了操场上,以班级为单位,方方正正的一共坐了24个方块。我们班在主席台下的第一排,赵老师满面红光的坐在最前面。
这个时候不像在课堂上那样中规中矩,没有固定的同桌,可以随意就座。我和林文萱坐在班级的最后面,我把头埋起来,让林文萱小声的唱歌给我听。
听着听着,忽然间感到前面同学一阵小小的骚动,我们同时抬起头来,都很疑惑,但林文萱在短暂的疑惑后立刻小声尖叫起来,“童童快看,那是陆离,是陆离啊。”
我顺着着她惊喜的目光向主席台望去,原本校长旁边空出来的位子,此时已经坐了一个男生。距离太远我看不大清楚他的长相,但从轮廓依稀可辨他该有着不错的面貌,不然女生们的反应也不会这样激烈,只是从未听说过有个叫陆离的人物,他是谁,和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完全没有概念。
林文萱的目光变得温暖,痴痴的望着台上的陆离,相貌好的男生从来都是众人的焦点,在那个年代也不例外。我后来终于知道,作为运动员代表发言的学生陆离,是高二一班的运动健将,二中的风云人物,善交际,人缘广,最重要还有一个之前在军区的爸爸,当然这个官大到什么程度,却是我们不知道的,不过也为陆离的个人魅力更添了一份神秘色彩。
只是我那时不知道,自己却即将与这十万里之遥的陆离,产生许多纠缠。
开幕式以陆离的发言掀起了一阵高潮,从扩音筒里发出来的陆离的声音,有一股沉沉的劲道,听上去很有磁性,却不知是音响的效果,还是他本人就拥有这样一幅与众不同的嗓音。
我自然没有办法再让林文萱唱歌给我听,她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被转移,并且开始给我灌输耳音。陆离有多帅啊,陆离有多优秀啊,陆离的短跑有多速度啊,多少女生就是为了看陆离杀进二中的啊,但真正面对面和他接触的人却少之又少。总之陆离在二中女生中,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我不能反驳,陆离这样的人,的确是我从前生活里没有的。
可是女生们的憧憬,我一点也没有,我的爸爸妈妈没有起到一个好的表率,我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没有那些感觉。
所以林文萱在我的极度不给面子的结果下,转而和其他同学又打成一片,我转身看了后面那一排排黑压压的人群,觉得呼吸异常的困难。
好容易捱到运动会正式开始,当天只有两项比赛,一个是男女100米短跑初赛,一个是男女100*4接力初赛,我们班我不太清楚谁参加,但体育委员杨晋是肯定不能少的。
客观的讲,杨晋的风头在高一年级也很盛,听林文萱讲高一有许多女生常常将杨晋和陆离做对比。我个人对他其实也算是比较欣赏,毕竟做了几个月同桌,当初的不快早就被抹掉。他的为人很不错,我有好几次早操时间迟到,他都替我挡了,私下也帮我处理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学生,硬要说哪里不如意的话,在我眼里,他有些小小的骄傲。
当然杨晋和陆离的百米赛跑,是比不到一块去的,所以为了班级团结,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去给杨晋加油。穿着校服的杨晋站在对手的旁边显得尤为出众,他一边活动手腕脚腕一边向我们这边挥手致意,倒真有那么些运动员的风范。在他左边的是一班的体育委员,可是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大半;右边的男生看起来倒是很精神,只是不知道运动细胞有多发达。大家都喊着杨晋的名字,杨晋一时风头两无。
我坐在椅子上和另外几个女生写广播稿,操场上的扩音器里不时传出我们的稿子:“杨晋,100米的跑道上有你的青春飞扬,100米的路程上有你的勇往直前,加油,高一一班是你永远的坚强后盾。”“青春是你飞洒的汗水,热情是你飒爽的英姿,杨晋,你是我们永远的骄傲。”“尽情去拼搏,尽情去奋斗,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有美丽的奇迹。高一一班的杨晋,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我飞快的转动着大脑,其实按照杨晋的实力,进入决赛毫无悬念,但那几个女生非要把广播稿的数量也提升至第一,我只有不遗余力的拼凑词句,这个时候,不大适合玩个人主义。
在一班人的配合努力下,我们班的广播稿数量光荣登上当天的排行第一,杨晋也以高一组男子百米初赛第一的成绩进入半决赛。杨晋被男生们吵着抬了起来,英伟的身体被抛到空中又落下,操场上笑声一片。
很久没有看到大家这样百无禁忌,我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一年前,我们也曾这样笑闹过,我们也曾为了一点点可怜的班级荣誉四处奔波,做足努力,可是我竟没发现,短短半年的时间,我已经不会发自心底的笑了。和父亲的疏离,和母亲的诀别,改变了我那么多。
我有些挫败,这是一种怎么也融入不了大家的失落感。放眼望去,尽是各个班级团队的相拥相泣。我愣了愣神,转身悄悄的走开了,回到教室,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被迎上来的一个身影撞了个正着,他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闪躲,轻易就被撞倒在台阶上。还未等我有反应,那个身影已经在楼梯口一转,没了踪影。而我只能自认倒霉,手掌撑着地缓缓的站起来,脚下却再又一滑,还有近十节的台阶,就那么直直的摔了下去。
再一次缓过神来,楼梯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回教室的同学越来越多,而且都是人手一张椅子。我扶着栏杆,只觉得脚腕钻心的痛,痛的额前的汗水都渗了出来,所以根本没办法给别人让路。一开始大家都有些奇怪,尽量避让着我,渐渐有人看出了端倪,便试探的上前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忙,我一一婉拒了,我不想有任何人帮助我,我可以自己走完这些最后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