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萍下班刚回到家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接到二姐的电话,让她火速去学校找范小北。
范小北不见了!
市附属实验小学很近,开车只需五六分钟。到了学校,许萍把车停在路边,她先去学校找。已经五点多了,学校几乎看不到学生的影子,楼上楼下、校园里的各个角落找遍了,都没有看到范小北的身影。
出了学校,她沿街寻找,街两旁每户商家她都认真看过,也没有看到范小北。范小北是个听话的孩子,平时除了看电视、玩游戏,就是喜欢骑着心爱的自行车在小区里玩,今天这孩子跑哪儿去了?会不会是在学校受了批评害怕不敢回家躲起来了?
许萍正要给二姐打电话汇报情况,迎面看到范小北的奶奶吕阿姨急急忙忙走来,花白头发,微胖的吕阿姨满脸焦急,许萍叫住吕阿姨,忙问:“阿姨,怎么回事呀这是?”
“我……我来晚了一会儿,小北就不见了。”吕阿姨急得眼泪快要流出来。
“别着急,阿姨,不会有事的。”许萍安慰着老太太,一面用眼睛寻找,“这里到处都有监控,小北又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要是出了事,我那儿媳妇……唉呀,我怎么会来晚呢?都怪我,都怪我!”
见老太太捶胸顿足,许萍忙说:“阿姨,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找吧!”
没头没脑地又找了半个多小时,许萍接到二姐的电话,说范小北找到了,让她回家。范小北找到了,许萍松了口气,老太太也松了口气。许萍载着老太太开着宝蓝色雪佛兰回家。
路上,转悲为喜的吕阿姨忽然又抹起眼泪:“小北是找到了,回去月琴肯定会生气发火的。”
许萍心想:这还用说吗?月琴姐肯定会大发雷霆。但表面却安慰吕阿姨:
“只要小北人没事就好,阿姨!”
把吕阿姨送到楼下,许萍这才回家。这一通折腾,她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系上围裙准备做晚饭。很快,二姐回来了,她刚进门,手机就响了。许萍小声问二姐:“姐夫回来吃晚饭吗?”
接电话的许瓴摆摆手。
“那我下面条了。”
许瓴点头。
许萍关上厨房推拉门,一边洗菜一边想:还好找到范小北了,不然月琴姐和范大哥不疯掉才怪!再说这孩子也是,阿姨晚去了那么一小会儿,怎么就不知道等一下呢?
“许萍,我不太饿,少下点。”传来许瓴的声音,“我上楼去换下衣服马上来帮你。对了,帮我把药泡上,一会开始煎。”
“知道了,你歇会儿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很快,许瓴换好衣服下来和许萍一起做晚饭。
“今天辛苦你了,老妹儿!”许瓴边洗菜边说。
“没什么。不过,今天小北可真让人担心。”
“可不?”许瓴说,“我也是突然接到你月琴姐的电话,让我赶紧帮着找。可我当时正忙,一个准备报名的学员来单位考察,我实在走不开,只好给你打电话,让你去帮着找。”
“哦!那月琴姐和范大哥呢?”
“别提了!你月琴姐去上海出差,按说下午两点左右就回来的,突然又有事给耽误了,范大哥不是去机场接你月琴姐去了吗?阿姨没有接到小北,就给范大哥打电话,机场那么远,回来得差不多一个小时,又是下班时间,堵车的话还不止,范大哥各方面打电话让人帮着找。”
“真是赶巧了。”
“谁说不是呢!”
“对了,后来怎么找到小北的呢?”
“听你月琴姐说小北在校门口没看到阿姨就自己走了回来。回到家门锁着就去小区找他同学曹欢,忘了给阿姨打电话,就闹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这下阿姨可有的受了。”
“可不是吗?”
就在许瓴两姐妹吃着热腾腾的面条时,这边沙发上的吕阿姨可是如坐针毡,低着头,看也不敢看自己的儿媳焦月琴,虽然她跟儿媳说了无数声对不起,可儿媳对她依然不依不饶。
侧身坐在沙发中央翘着二郎腿的焦月琴,平静的表情下蕴含着极度的愤怒!一双吊梢眼,寒光四射;高颧骨,尖下巴,染成棕色的波浪长发服帖地披散在肩上,三十五岁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精明与干练。旁边坐着和她同岁的老公范东超,细细瘦瘦的他说话要是不带口音,没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整,范小北趴在餐桌上写作业。他时不时扭头看向客厅里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瘦小的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变得比以往安静许多。
范东超心里也为母亲今天的失误而不高兴,但作为儿子,他又不愿表现出来,只能拿自己的儿子出气。他抬头,正好和儿子目光相接,就趁机大声地训斥:“看什么看!都多长时间了,作业还没写完?准备磨蹭到什么时候?”
吓得范小北赶紧低头写作业。
“你吼什么吼!”焦月琴怒视范东超,“除了吼,你还会做什么?”
“事情不都过去了,妈也承认了错误,该翻篇儿了。”范东超声音立刻显得有些低三下四。没办法,谁让自己的老妈不小心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呢?
“该不该翻篇儿不是你说了算!”
“月琴,妈……”吕阿姨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朝儿子可劲儿使眼色,而一脸无奈的范东超直皱眉头。自己老婆正在气头上,万一哪句不对,不知又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冲母亲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这时传来范小北弱弱的声音:“作业写完了。”
“检查了没有?”焦月琴柔声问。
“检查过了。”
“妈妈今天就不给你检查了,你把书包收拾好,上楼洗澡睡觉。”
范小北知道自己今天惹的祸已经剥削了他看电视、玩游戏的权利,只好乖乖地收拾好书包,向楼上走去。
“妈,你上去……”
“东超,你去,我有话对妈说。”
范东超刚开口,就被老婆打断了,他想说什么,老婆那生气的表情让他欲言又止,为了安慰母亲,他一边上楼一边说:“妈,我很快就下来。”
客厅里只剩下焦月琴和吕阿姨两个人。
小北是儿媳的心头肉,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平时两人就不那么和谐的儿媳这次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老太婆。吕阿姨在心里叹气,要是老伴在这里还能替她招架一下。她偷瞄一眼儿媳,愤怒依然盘踞在儿媳脸上,让她害怕,心“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布满皱纹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妈,”焦月琴开口说话了,“今天发生的事,我真的非常生气!”
“妈知道,妈错了!”
“你看,这家里的卫生我从来不让你打扫,饭你想做就做,不想做我也不勉强,我和东超都可以做。早上小北上学我和东超轮流送他,我只让你帮忙接一下小北放学,就这一件事你还做不好,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都不敢想像今天要是找不到小北,我们这个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月琴,原谅妈,妈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睡过头了,就晚那么一小会儿,小北他就……”
“妈,你的意思是小北的错了?”
焦月琴圆睁的双目差点让吕阿姨跪下来,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我的错,都是妈的错!月琴,能不能原谅妈?妈以后再也不去晚了,行不行?妈求你了!”
母亲近似哀求的话让下楼来的范东超很生气,他忍不住朝焦月琴吼:
“我说焦月琴,你还有完没完?妈已经知道错了,你也批评了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不依不饶想干嘛?”
“我想干嘛?”焦月琴冷冷一笑,“范东超,我就是想让妈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错了吗?你忘了你同事小赵家前年孩子被拐的事情?她老婆疯了,一家人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是不是也想让我疯啊?”
“别说了,越说越过分!”范东超在母亲身边坐下,小声说:“妈,咱以后一定不能大意了,我和月琴忙工作都是为了咱这个家,家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别说那些看笑话的,咱自己都承受不起,你说是不是?”
“儿子,妈知道了,妈以后再也不会了,原谅妈吧!”吕阿姨抽泣着说。
“没事了,妈,你先回房间睡觉吧。”
“月琴她……”
“我知道,我来劝她。”
“好好跟月琴说,是妈不好,让她别再生妈的气了。”
范东超点头,看着母亲颤颤巍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他来到焦月琴身边,挨着她坐下,压低声音说:“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妈年龄这么大了,你说两句就行了,看把妈给吓的,魂儿都快没了。求求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老婆大人?”
面对老公的一再肯求,焦月琴也软下心来:“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要再发生,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范东超总算松口气:“遵命!我发誓,不会再有第二次。”
临上楼睡前,范东超去了母亲的房间,看着床边仍在抹眼泪的母亲,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安抚了母亲很长时间,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