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978年深秋一个星期六上午，宋华茳（以下简称华茳）家院子，宋秀云和林山的婚礼。

这是深秋季节一个阴霾的日子。小院儿前面的菜园里所有的豆角秧、茄子秧已经拔除，秃秃的不平整的垄台儿上晒着百十棵白菜，菜园右边用胳膊粗的柞木围成的架在离地面半米高的粮仓（俗称苞米楼子），占地三十平方米左右，里面装了半楼苞米棒子。

三间土房窗户上、门上贴着红红的喜字。

院子里十几桌（四张学校课桌拼成一张大桌）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已经就位（两三个人坐一条长凳子，每桌四条长凳子），互相说笑着，打着招呼，几个半大孩子在桌间窜来窜去打闹着，气氛热火朝天。

宋秀云站在屋檐下窗户前，穿了一件红毛衣，白色带碎花衬衫，衬衫领子露在毛衣领口外面。深蓝色裤子，黑色皮鞋，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子挽在一起，头上戴着一朵红花，嘴唇红红的，脸上的笑容很勉强。

林山有些木讷地站在宋秀云旁边，穿了一套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新剪的头发，胡子刮得很干净。

林自强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土黄色灯芯绒外套，脚上的单胶鞋破旧不堪，站在林山旁边，怯怯地看着热闹的人群。

华茳妈妈穿了一件类似列宁服的蓝色外衣站在院子中间。

华茳爸爸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旧中山装笑呵呵地站在华茳妈妈身边。

华茳小薄棉袄外面套了一件碎花布做的围嘴，跟韩大娘坐在一条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个胶皮娃娃。

大力，二力坐在韩大娘的右边，两个人一直不停地手脚并用的打闹着。

院子左侧靠近木栅栏的地方支起两口大锅，一口锅里正在炸着丸子，另一口锅里红烧肉正在出锅。村里两名厨师满面红光地正忙的不亦乐乎。

五个年轻的小伙子各拿着一个长长的木质托盘站在锅台边严阵以待。

锅台旁用木板临时搭起的案子上放着五六个大铝盆。里面装着已经做熟的小鸡炖蘑菇，酸菜炖粉条，白菜炒木耳，土豆炖排骨，一盆满满的蒸白肉，还有一盆装着凉菜。

六名妇女（人人脸上挂着微笑）围着案板有的在切着菜，有的在用大铝盆拌着凉菜。有的在往盘子里码着切好的猪头肉，有的在往盘子里盛菜。

二、日，华茳家大门外

韩志刚从主街方向向华茳家大门走过来，边走边向院子里张望。

三，日，华茳家院子

华茳妈妈：（看着锅台方向）李大姐，开始上菜。

李大姐：（正在数着已经装好盘儿的菜）好嘞，上菜。

孩子们：（欢呼着）开饭喽，开饭喽。

案板边六名妇女和负责传菜的小伙子立刻忙着往木质托盘上摆已经盛好的菜。

华茳妈妈：（笑着看着华茳爸爸）老宋，今天秀云结婚，你说两句。

华茳爸爸：（腼腆地）我就不说了，你替我说吧。

华茳妈妈：还不好意思，行，那就我说。（提高声音面带微笑）各位，我说两句，今天是我妹妹秀云和林老师结婚，感谢大家来捧场，我代表俺家老宋谢谢大家，今天天儿挺冷，咱们一会儿多吃点儿，韩大娘家的猪特别的肥，肉保证香，肉管够，酒管够啊，再耐心等一会儿，仪式一结束，就开饭。

众人殷切的目光看着华茳妈妈。

华茳妈妈：（走到小学刘校长跟前）刘校长，请您做一下证婚人。

刘校长：（笑着站了起来）好啊。

刘校长走到宋秀云和林山面前，接过宋秀云递过来的宋秀云和林山的结婚证。

宋秀云（勉强笑着）和林山（木讷）看着刘校长。

刘校长：恭喜恭喜，我看，咱们到中间儿站着吧，让大伙儿都能看见。

宋秀云和林山跟着刘校长走到院子中间。

林自强孤独地躲到远离人群的墙根。

四、日，华茳家大门口

韩志刚躲在大门后，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宋秀云。

五、日，华茳家院子

宋秀云和林山不自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五个小伙子举着托盘在桌与桌之间穿梭着上菜。

刘校长：（举着结婚证）我宣布，宋秀云，林山今天正式结为合法夫妻，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咱们大家祝二位新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鼓掌。

众人热烈地鼓掌。

林自强靠着墙孤独地看着热闹的人们。

华茳跟着众人鼓掌，娃娃放在桌子上。

大力，二力依旧在忘我地打闹着。

刘校长：（笑着看着宋秀云和林山）一拜天地。

宋秀云和林山朝着南方鞠了一躬。

刘校长：二拜父老乡亲。

宋秀云和林山向客人密集的方向鞠了一躬。

刘校长：夫妻对拜。

宋秀云转过身看了一眼林山，脸上没有表情，两个人面对面鞠了一躬。

刘校长：（鼓了几下掌）百年好合。

众人又热烈鼓掌。

宋秀云环顾了一圈儿，无意中看到远处大门口韩志刚正在看着自己。

六、日，华茳家大门口

韩志刚看到了宋秀云在看着自己，躲到了大门后，沉思片刻，向主街方向走去。

七、日，华茳家院子

每张桌子已经摆满了菜盘。

华茳妈妈：（走到中间笑着）开饭了。能喝酒的今天都多喝点儿，带孩子的让孩子都吃饱饱的。（看着华茳爸爸）你今天陪刘校长多喝点儿。

华茳爸爸：（笑着走过来把手搭在刘校长肩上）走，刘校长，咱俩今天好好喝点儿。

刘校长：（和华茳爸爸笑着向小学老师那桌走去）老宋，咱俩上次喝酒还是夏天全公社篮球比赛的时候吧，我可领教了你的酒量，今天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华茳爸爸：喝好为止，喝好为止。

众人开始吃饭。

华茳妈妈：（看着宋秀云和林山）一会儿你俩挨桌敬酒的时候高兴点儿，秀云，别沉沉着脸。

宋秀云：嫂子，还得挨桌敬酒啊？

华茳妈妈：（递给林山一瓶白酒）挨桌敬，别让人家挑理，快去吧。

宋秀云：（小声嘟囔着）真烦人。

林山无奈地看着宋秀云。

华茳妈妈：（带着愠怒小声地）快去，一会儿人家都吃完了。

宋秀云不情愿地挤出笑容跟着林山向小学同事那桌走去。

华茳妈妈向华茳那桌走去。

大力，二力迅速地往碗里夹着排骨和鸡肉。

韩大娘：（用筷子在大力、二力头上各打了一下）没出息，慢点吃，给别人留点儿。

同桌的村民甲（女）：让孩子吃吧，都大半年没吃到猪肉了吧？

韩大娘：可不是呗，还是小姑娘好，这俺家一帮臭小子，都快把我累死了（给华茳挟了一块儿排骨放在碗里，慈祥地看着华茳）吃吧，吃完了，大娘再给你挟。

华茳妈妈走过来看着吃得正香的华茳，摸了摸她的头。

华茳妈妈：（看着一桌人）大伙儿都多吃点儿，平时对我们没少照顾。

村民乙（女）：都是邻居，说照顾就见外了，李主任，你也坐下吃吧。

华茳妈妈：（环顾院子，看到了站在墙边的林自强）你们慢慢吃，这么多客（发qie的音）我不能扔下不管。

林自强站在墙边，羡慕地看着大口吃肉的人们。

华茳妈妈向站在墙边的林自强走了过去。

华茳妈妈：（拉起林自强的手）走，自强，跟舅妈去吃饭。

林自强跟着华茳妈妈走到韩大娘跟前。

华茳妈妈：自强，挨着韩大娘和妹妹坐。（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碗，一双筷子递给林自强）吃吧。

华茳正在啃着那块排骨，看了一眼林自强。

大力：（有节奏地）林自强，林自强，打得鬼子撞南墙。

林自强没理会他们。

韩大娘：（抱着华茳向自己这边挪了一下）坐吧，跟大娘坐一条凳子上。

林自强坐在了华茳旁边。

华茳妈妈：（拿起一双筷子往林自强的碗里挟了几块鸡肉，几块排骨）吃吧自强，多吃点儿，吃完了自己。

林自强挟起一块儿碗里的鸡肉低着头吃了起来。

华茳手里拿着啃得干干净净的排骨看着林自强。

八、夜，华茳家里屋

△华茳爸爸喝多了，头冲炕里躺在炕梢睡得沉沉的。

华茳挨着爸爸睡得正香。

华茳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躺在炕上的爷俩。

华茳妈妈：这爷俩，倒是省事儿，衣服都不用脱就睡着了。

九、夜，林自强家

林自强家炕上新打的炕柜贴着喜字，炕上铺着三套被褥。炕头挨着铺了两套崭新的被子，红色的绣着鸳鸯的枕巾。炕梢一套洗的灰突突的蓝色花布棉被，一个破旧的枕头。

地上与炕柜并排摆着的是一个长条柜（俗称条琴，放在墙根的火墙上），很长，一直到南边墙根。条琴上方墙上并排挂着三个玻璃镜子，中间的大镜子右下角用红油漆写着送礼人的贺词＂百年好合，1978年10月，小学全体教师赠＂，两边的玻璃镜是镶照片的，左边玻璃镜的右下角写着＂恭贺宋秀云与林山结为革命夫妻，全体同学赠＂里面镶着宋秀云和林山的结婚照，右边的镜子右下角写着＂革命夫妻，并肩战斗，战友赠＂，里面镶着几张林山当兵时在部队照的军装照和几张宋秀云戴着像章，拿着语录，背着绿色军用背包摆着不同革命姿势照的照片。

靠南墙的地桌上放着几个摞在一起的红色搪瓷脸盆，三个红色暖水瓶。

南北窗户上挡着红色的花布窗帘。

林自强穿着外衣外裤蜷缩在炕梢的蓝色花布棉被里睡着了。

宋秀云生气地站在炕沿边儿的地上。

林山拘谨地站在靠近林自强的地上。

宋秀云：（看着林自强）这觉没法睡，三个人怎么睡呀？

林山：就这一铺炕，将就一下吧。

宋秀云：没法将就，我凭什么将就，铁蛋子都那么大了，不能跟咱们睡在一个炕上。

林山：那他也没地方去呀。

宋秀云：怎么没地方去，让他回小学木匠房。

林山：木匠房没烧火，炕拔凉。

宋秀云：（指着林山）我不管，我早跟你说过让他住木匠房的，你怎么还让他住这儿？

十、夜，华茳家里屋

华茳已经脱下外衣，躺在被窝里继续睡着。

华茳妈妈正在给华茳爸爸费力地脱着外衣。

华茳妈妈：（微笑着）喝这么多，都人事不醒了，给你扔到大道上你都不知道。

华茳爸爸被动地被华茳妈妈了起来，把头调到炕沿的方向。

华茳妈妈：（笑着看着睡得很沉的华茳爸爸）头冲炕沿睡觉不窝得慌，你可累死我了。

隔壁林自强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宋秀云的声音像碎玻璃碴一样划破夜色，穿墙而来。

华茳妈妈直起腰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华茳妈妈：（向厨房走去，自言自语地）这是谁家干仗呢，好像是秀云。

宋秀云的声音：我问你，林山，你是跟我过还是跟你儿子过？

林山的声音小到听不见。

宋秀云：今天把事儿整明白了，把铁蛋子安排出去，要不往后没法过。

十一、夜，华茳家厨房

华茳妈妈站在靠近与林自强家新砌的隔墙位置，听着宋秀云尖利的声音，明白了吵架的原因，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十二、夜，林自强家

华茳妈妈推开林自强家里屋门，刚要进去，和光脚跑出来的林自强撞个满怀。

华茳妈妈：（看着林自强光着的双脚）自强，怎么不穿鞋？

林自强一弯腰从华茳妈妈胳膊下钻了出去。

华茳妈妈快步走进里屋。

宋秀云正试图打林山，林山用两只手抓住宋秀云的手腕，两个人的胳膊举在空中，僵持不下。

华茳妈妈走到炕沿边儿捡起林自强扔在地上的旧胶鞋，起身看着宋秀云和林山。

华茳妈妈：（向门口走去）你俩呀，可真行。

十三、夜，林自强家厨房

林自强光着脚蹲在锅台前。

华茳妈妈拎着林自强的胶鞋向他走去。

华茳妈妈：（把鞋放在林自强面前）自强，把鞋穿上。

林自强感激地看着华茳妈妈，拿起一只鞋往脚上套。

十四、夜，林自强家里屋

林山放下抓住宋秀云的手，宋秀云趁机向林山脸上打去。

华茳妈妈快走几步试图阻止宋秀云打向林山的手，没拦住。

宋秀云的巴掌重重地落在林山左脸上。

林山看着还没解气的宋秀云，抬起右手擦了擦左边嘴角。

华茳妈妈：（一把把宋秀云拽到一边）秀云，你要干什么，这头一天结婚就打得四邻不得安宁，你不嫌磕碜哪？

宋秀云：（指着林山）我问他是跟我过还是跟铁蛋子过，他就是不说跟我过，他根本不诚心跟我结婚，我跟他过还有什么意思啊？

华茳妈妈：（看着宋秀云）你都和林老师结婚了，和自强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跟你过跟自强过的？（看着林山）林老师啊，我给你俩撺掇到一起多不容易，可得珍惜啊。（看着宋秀云）他都跟你结婚了，能不诚心吗？

宋秀云余怒未消，瞪着眼睛看着林山。

林山无奈地看着宋秀云。

华茳妈妈：（拉着林山的手）主动点儿，他都是你媳妇了，有啥不能说的？（把宋秀云的手拉起来)这几天我把自强领到俺家住，你俩都消消气，不能再打啦啊，你哥这是喝多了，要不早过来骂你了，好了，你俩好好的，我领自强上俺家住去了，不能再打啦。

华茳妈妈把宋秀云和林山的手拉到一起。

华茳妈妈：这就对了，我走啦，（转身向门口走去）可别再打啦。

十五、夜，林自强家厨房

林自强蹲在锅台前诚惶诚恐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华茳妈妈走到林自强跟前，弯下腰拉起林自强的手。

华茳妈妈：自强，去俺家住，走吧。

林自强站起身跟着华茳妈妈走了出去。

十六，夜，林自强家里屋

林山：（拉着宋秀云）上炕睡觉吧。

宋秀云：（一把推开林山）你离我远点儿，我还没消气呢（转身脱鞋上炕钻进炕头的被窝里。

林山默默地脱了鞋，进了紧挨着的被窝里。

十七、第二天清晨，红旗公社最长的一条主干道

太阳还没升起，早晨的街道静谧冷清。道两边的民房炊烟袅袅，谁家的狗偶尔狂吠两声。路上行人很少，一个社员用扁担挑着两个水桶匆匆过马路，和一个沿着街边走端着铝盆换豆腐的人打着招呼。

挑水者：换豆腐啊三哥？

换豆腐者：（端着盆示意了一下）换点儿大豆腐改善改善伙食。

挑水者：（没有停下脚步）这天儿冷了吃点儿好的行。

换豆腐者：改天来家里喝点儿啊。

挑水者：行啊，回见啊（渐渐走远）

十八、早上，华茳家厨房

华茳妈妈在锅台前猫腰做着饭。

锅里炖着土豆窝瓜，华茳妈妈把发好的略稀的白面从大盆里抓起一捧，两只手拍成型往锅帮上一拍，一个白面饼子贴在了滚热的锅帮上。

华茳爸爸挑着一挑水费力地打开屋门。

华茳妈妈连忙跑到门口，伸出一条腿帮华茳爸爸挡住慢慢关回来的门。两只沾满白面的手半举着。

华茳妈妈：这是第四挑水了吧？昨天酒席把水都用没了。

华茳爸爸：(挑着水快步走了进来)昨天加上屋里这缸水用了三大缸水，外面那两缸都是老韩大哥领着孩子挑的。（看着华茳妈妈的手）贴白面大饼子啊，这东西好吃啊。

华茳妈妈：(走回到锅台前，从面盆里抓起一团面)咱们可没少麻烦老韩大哥。（用力的把手里的面往锅帮上一贴）一会儿给秀云和林老师也拿过去几个，林老师可能还没吃过。

华茳爸爸：（往缸里倒着水）行，林老师摊上秀云这样的媳妇，可能也捞不着吃啥好吃的。

锅里转眼间贴了一圈儿白面饼子，华茳妈妈盖上木锅盖，往面盆里搓着手上粘的白面。

华茳妈妈：昨天坐席剩的菜我给秀云他们留了一点儿，韩大嫂家一点儿，剩下的都给邻居分了，咱们没留。

华茳爸爸：（拿起水瓢在水缸里舀水往洗脸盆里倒）没留就没留吧，刚才在韩大嫂家我看见了，韩大嫂还说来着，平时咱也没啥机会报答人家。秀云也不会做饭，够他们吃几天的。

华茳妈妈：（拿起放在锅台上的暖水瓶）昨天晚上秀云因为自强和老林打起来了。

华茳爸爸：（把脸盆放在脸盆架上）为啥呀，第一天就打？

华茳妈妈：（往洗脸盆里倒热水）秀云嫌自强住那儿不方便，非逼林老师把自强撵到木匠房，林老师不表态，秀云就生气。

华茳爸爸：（把衣服领子向里面挽）秀云这就是找茬，你给他俩介绍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她不同意，一直扭头别棒的。

华茳妈妈：（把暖水瓶重新放在锅台上）自强跟他们住一个炕上也确实不太方便。

华茳爸爸：有啥不方便的，家家不都是这么过吗，就她特殊？

华茳妈妈：（拿起抹布擦着锅台）秀云毕竟没结过婚吗，自强也不是她亲生的。我现在有点儿后悔给他俩撺掇到一起了，你说他俩婚都结了，咱们也不能看着不管，以后少不了要操心。

华茳爸爸：（洗了一把脸）这个秀云哪，真让人不省心。

华茳妈妈：谁让我是介绍人呢，帮人帮到底吧。

十九、早上，华茳家里屋

林自强已经醒了，睁着眼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旁边华茳两只小手举在头两侧睡得正香。

林自强看了一眼华茳，睫毛翘翘，小脸儿红扑扑地。

二十、早上，华茳家厨房

木锅盖周围冒着热气。

华茳妈妈：（拿着烧火棍弯腰把灶坑里的火炭往灶坑边扒拉）林老师跟秀云结婚挺好，把自强带过来，这东、西屋住着，正好花江没个伴儿，这样咱俩不在家的时候，有自强跟花江玩儿咱俩还能放点儿心。

华茳爸爸：（弯腰洗着脸和脖子）也是，秀云也指不上，咱俩不在家的时候，花江没有伴儿咱俩还真不放心。

二十一、早上，林自强家里屋

宋秀云躺在炕头，林山躺在旁边。

宋秀云：（看着顶棚）咱们立个规矩，我这个人爱干净，从今以后，你要天天晚上洗脚，一周洗一次澡，做饭，洗衣服都得会干。

林山：（坐了起来）我去做饭。

宋秀云：以后就让铁蛋子住木匠房，吃饭回来吃，跟我住在一起太别扭。

林山默默地穿鞋下地，走了出去。

宋秀云：（翻了一下眼睛）一脚踹不出一个屁。

二十二、早上，华茳家里屋

林自强侧身看着正在熟睡的华茳。

华茳睁开眼，坐了起来，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林自强。

华茳：你是谁？

林自强看着睡醒的华茳，毛毛糙糙的头发，圆圆的小脸儿，一双大大的眼睛。

华茳：妈妈，妈妈。

华茳妈妈开门走了进来。

华茳妈妈：（面带笑容走了过来）花江醒啦，让妈抱抱。

华茳站了起来，指着林自强。

华茳：他是谁。

华茳妈妈：（抱起华茳）他不就是昨天和你一起吃饭的小哥哥吗，忘了？从今以后，你得管他叫哥。

华茳：妈，我不是没有哥哥吗。

华茳妈妈：（在华茳胳肢窝下轻轻一挠逗着华茳）从今以后就有了。

华茳咯咯咯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挣脱母亲的怀抱，躲到林自强身后。

华茳妈妈：起来吧自强，咱们吃饭了。

华茳爸爸：（拿着手巾擦着脸走了进来）自强，起来吃饭，这几天你就在舅家住，下周再回去住。

林自强：（坐起来穿衣服）嗯。

华茳妈妈看着林自强脏兮兮的又短又破的线衣，心里一丝难过。麻利地给华茳穿着棉裤、棉袄。

华茳好奇地看着林自强。

林自强低头默默穿着棉裤、棉袄。

二十三、早上，林自强家

宋秀云坐在炕沿上，林山站在炕沿边从一个盆里往碗里盛着二米饭。（酒席剩的，小米和大米混在一起做的饭）桌子上几盘酒席的剩菜。

林山：（把饭碗放在宋秀云面前）我去叫自强回来吃饭。

宋秀云：（端起饭碗）别叫他，就让他在我哥家吃。

林山：哪能让自强在你哥家吃呢，不是那么回事。

宋秀云：我说让他在那儿吃就在那儿吃。

林山不再说话，坐在对侧炕沿上闷头吃着饭。

二十四、早上，华茳家厨房

华茳妈妈：（端着一个小盆，里面几个白面大饼子，走到橱柜前拿出另一个小盆扣在上面）我给秀云他们送去。

华茳爸爸：（走到橱柜前从橱柜后面拿出一把斧子）去吧。

华茳妈妈端着小盆走了出去。

二十五、早上，林自强家里屋

林山：（坐在宋秀云对面炕沿上低头吃着饭）我一会儿去学校一趟。

宋秀云：今天星期天，你去学校干什么？

林山：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宋秀云：以前的破衣服不要了，别往这儿拿。

门外传来敲门声，当当当。

宋秀云：谁呀，进来吧。

华茳妈妈：（端着小盆走了进来）吃饭哪，这就对了，看你们俩多般配。

林山：（站了起来）嫂子，在这儿吃点儿。

宋秀云：（接过华茳妈妈手里的小盆掀开）呀，白面大饼子，我都多长时间没吃着白面大饼子了。

华茳妈妈：（站在地中间看着林山）你俩慢慢吃，我们都吃完了，我来就是告诉你和秀云，这几天自强就在俺家住，下周再回来住。

林山：（拘谨地搓着手）那多不好啊，给你和我哥添麻烦了。

宋秀云：（用手扒拉了林山一下）别说没用的了，我嫂子是看我面子。

华茳妈妈：（向门外走去）那我走了，你俩慢慢吃吧。

宋秀云：(拿起炕上的一本书，追上来)嫂子，我给花江改名了，你看（指着封皮上的两个字）就这两个字，叫华茳，发音没怎么变，是生机盎然的小草的意思。

华茳妈妈：（停住脚步，看着宋秀云手指着的“华茳“两个字）华茳，嗯，挺好，有新意，还是秀云有学问，我拿回去让你哥看看。

宋秀云：（得意地拿起一个白面大饼子咬了一口）我昨晚一宿没睡，就研究花江的名了。

华茳妈妈：你瞅瞅，不愧是当姑的，为侄女的事真上心，我回去了，让你哥看看，你哥肯定满意。

林山：走啊嫂子？

华茳妈妈：走了，不打扰了。

宋秀云：（看着华茳妈妈背影）他不满意也得满意。（转身白了一眼林山）一会儿你刷碗，我去一趟县城。

林山：(愣愣的看着宋秀云)去县城干啥？

宋秀云：办事，以后我一周去一次县城洗澡，你也不用问了。

林山转回身默默地吃着饭。

二十六、早上，华茳家里屋

华茳爸爸坐在凳子上，往斧头和木把接触的地方钉着木楔子。

林自强在往外屋收拾着饭桌上的碗筷。

华茳坐在炕上拿着娃娃玩着。

华茳妈妈：（拿着书走进来）花江她爸，你看，秀云给花江改名了，你看认不认识这个字。

华茳爸爸：（看着封皮上的“华茳“两个字）华……茳。

华茳妈妈：对了，秀云说啦，是生机盎然的小草的意思。

华茳爸爸：(把斧子的木头把朝下墩)秀云一天到晚总躺在炕头看书，还算没白看。

华茳妈妈：（向华茳走去）你也觉得好听吧？（转过身）华茳，让妈看看，绿油油的小草，还挺有诗意。

华茳：（抬起头看着妈妈）干啥呀？

华茳妈妈：（抱起华茳）挺好，朴实无华，像咱们华茳。

二十七、上午，原江县城江边某棵偏僻的大树下

韩志刚站在已经树叶落尽的树下，看着宋秀云远远地走过来。

宋秀云左右看着没人，快步跑了起来，皮鞋敲击石板发出清脆的声音，红色的外套格外醒目。

韩志刚吓得连忙躲在树后。

宋秀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志刚。

韩志刚：（从树后一把把宋秀云拽了过来，没好气地）你怎么突然跑啊，让人看见。

宋秀云：（甩掉韩志刚的手）你干什么，疼死了。我好后悔，为什么要听你的跟那个木头结婚？

韩志刚：（语气变软）我也是没办法，你总不结婚让别人在后面说闲话，唾沫能淹死人的。

宋秀云：那就该我牺牲吗，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韩志刚：（抱住宋秀云）你以为我愿意让你跟别人结婚吗，昨天看你跟那个木头结婚，我都难受死了。

宋秀云：我不知道为你付出的值不值得。

韩志刚：只要每个星期天都能见到你，任何付出都值得。

二十八、上午，红旗公社供销社

华茳妈妈站在棉鞋柜台前，看着柜台里摆着的男女式棉鞋。

售货员：李主任，你要给谁买鞋呀？

华茳妈妈：给一个十岁的男孩子买棉鞋，再给俺家孩子买一双棉鞋。

售货员：李主任，你要给男孩子买就买一双棉胶鞋，抗穿，（从柜台里拿出一双黑色棉胶鞋）你看这双怎么样？

华茳妈妈：太普通了吧，我想买一双好一点儿的。

售货员：小男孩儿脚长的快，再说咱们这儿冬天下雪，棉胶鞋适用。

华茳妈妈：那倒是，那就拿一双37号的吧，不合适我再来换。（手指着柜台里的一双枣红色灯芯绒棉鞋）给俺家孩子买这双棉鞋吧。

售货员：（从柜台里拿出华茳妈妈说的那双鞋）小女孩儿穿鞋省，这双多好看，枣红色鞋面儿，穿上肯定好看。

华茳妈妈拿着两双鞋左看看，右看看。

华茳妈妈：就这两双了，不合脚儿我再来换。

售货员：李主任，给你自己也买一双吧。

华茳妈妈：（看着自己脚上的黑色棉胶鞋）我就算了，可孩子吧，大人穿啥不行，走了啊。

售货员：李主任真仔细，慢走啊。

华茳妈妈乐呵呵地看着手里的两双鞋，向大门口走去。

二十九、上午，华茳家院子

华茳爸爸正在院子里劈木头，旁边已经堆了一堆劈好的木头。

华茳妈妈拎着绑在一起的两双鞋的鞋带走了进来。

华茳妈妈：劈这么多啦，歇一会儿吧。（举起手中的鞋）看，我给自强和华茳买的棉鞋。

华茳爸爸：（抬起头）挺好，天儿冷了，是该给孩子买鞋了。你先进屋，我再劈一会儿。

华茳妈妈：（向屋门走去）那你再劈一会儿，我现在就做饭，一会儿叫你。

三十、上午，华茳家里屋

华茳和林自强坐在炕上拿着一根红毛线玩着翻绳游戏。

华茳妈妈拎着两双鞋走了进来。

华茳：（看见妈妈走进来）妈妈回来了。

林自强也看了过来。

华茳妈妈：（举着手中的鞋）快来看看，给你俩买的。

华茳：（欢呼着）妈妈买鞋了，妈妈买鞋了。

林自强看着华茳妈妈手里的黑胶鞋，没有动地方。

华茳妈妈：（把鞋往炕上一放）自强，快来试试，给你买的。

华茳拿起那双枣红色的棉鞋往自己的脚上套着。

林自强不好意思地看着鞋，没敢碰。

华茳妈妈：穿上吧，给你买的，天冷了，不能再穿单鞋了。

林自强腼腆地拿起一只鞋往脚上穿。

华茳：（穿好鞋站了起来，高兴的跺着脚）穿新鞋喽，穿新鞋喽。

林自强穿好鞋下了地，踩了踩，脸上露出笑容。

华茳妈妈：合脚儿吧？

林自强：（笑呵呵地）合脚，真暖和。

华茳妈妈：合脚就穿着吧，那双单鞋不能再穿了，你跟妹妹玩儿，我去做饭。

林自强：（看着华茳妈妈）谢谢舅妈。

华茳：（看着妈妈的背影）谢谢舅妈，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华茳妈妈：（回过头笑着）小淘气。

华茳：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林自强看着华茳也憨憨的笑着。

三十一、下午，县城国营浴池门口

宋秀云从浴池出来，围着红色围脖，若有所思地沿着马路向前走。韩志刚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咱俩已经走到这步了，你和那个人结婚我也认了，只要每周都能看到你，我就知足了，没事儿千万别来单位找我，要是败露了，咱俩都完蛋。

三十二、下午，林自强家

林山坐在炕沿上弯着腰抽着旱烟，屋内烟雾缭绕。

林自强领着华茳走了进来。

林自强：爸，好呛。

华茳开始咳嗽。

林山：别把妹妹往这屋领。

林自强：爸，我舅妈让你和我宋姨晚上去他家吃饭。

林山：你宋姨出门了，还没回来。你告诉你舅妈，我们晚上吃剩饭，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们。

林自强：（看着脚上的鞋）爸，看我舅妈给我买的新鞋。

林山：（看着林自强脚上的新鞋）你舅妈对你真好。

林自强：爸，那我回去了。

林山：（剧烈咳嗽）回去吧，哦，自强，以后得管你宋姨叫妈。

林自强：(领着华茳向门口走去，回过头)嗯。

三十三、下午，原江通红旗公社的客车上

客车里声音嘈杂，拿着大包小包、背着面袋、拿着竹筐的社员挤得车厢里水泄不通。

宋秀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抱着一网兜苹果，无比惆怅地望着窗外萧瑟的田野。

邻座的一个社员大姐抱着一个竹筐，筐里面两只母鸡不安分地试图挣脱筐的束缚，社员大姐拼命捂住筐口，母鸡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

后面座位的一个社员拿着一个大竹扫帚，竹扫帚头向上扎扎乎乎地扎着宋秀云的头发。

宋秀云试图摆脱竹扫帚，用力一甩头，一绺头发从麻花辫子里被刮了出来。

宋秀云：啊……（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一个大大的竹扫帚挡住视线）

邻座大姐：都是出门的，互相将就点儿吧。

宋秀云头发毛毛糙糙的，厌恶地向车窗靠了靠。

三十四、下午，华茳家厨房

华茳妈妈和爸爸正在腌酸菜。

大锅里烧着温水，华茳爸爸站在锅台前，在温水里洗着白菜，洗一棵，递给站在大缸边的华茳妈妈一棵。

华茳妈妈接过华茳爸爸递过来的白菜，弯腰把白菜摆在大缸里。

林自强领着华茳开门走进来。

林自强：舅妈，我爸说他们有剩菜，今天就不来吃了。

华茳妈妈：（直起腰来）那咱们晚上就吃点儿省事儿的，自强，你明天上学，能不能顺便把妹妹带到学校托儿所？

林自强：能，放学我也能把她领回来。

华茳妈妈：那我和你舅省心多了。

华茳爸爸：（递给华茳妈妈一棵白菜）得说自强真懂事，知道照顾妹妹。

林自强：舅妈，有没有活儿让我干？

华茳妈妈：（弯腰往缸里摆着白菜）你领妹妹玩儿就行了。

林自强：那我领妹妹进屋玩儿了。

华茳妈妈：去吧。

三十五、傍晚，华茳家院子

林自强家黑着灯。

华茳家已经点着了电灯，温暖的灯光从窗口透了出来。

宋秀云拎着装着苹果的网兜蹑手蹑脚地走到华茳家窗前，偷偷地看向里屋。

三十六、傍晚，华茳家里屋

小饭桌放在炕头。

林自强弯着腰装成一匹马在炕上转圈爬，华茳骑在林自强身上高兴地欢呼着。

华茳：骑马喽，骑马喽。

华茳妈妈正在从一个大盆里往碗里盛二米饭（大米和小米放在一起做成的）。

华茳妈妈：华茳，快下来，累坏哥哥了。

华茳爸爸坐在地桌前摆弄着收音机。

华茳爸爸：这晚上根本听不了广播，苏联台干扰的太严重了，想听评书一句没听清，都是苏联话。

华茳妈妈：咱们这儿离苏联近，人家的信号强，快来吃饭吧。

华茳爸爸：（放下收音机坐到椅子上）咱们科技还是落后啊，啥时候能清亮地听一回评书呢。

华茳妈妈：等自强他们长大了，就能了。

林自强停了下来，听着华茳妈妈、爸爸的话。

林自强：舅妈，我长大了，要当科学家。

华茳妈妈：（笑着）自强有出息，快别玩了，下地洗手吃饭。华茳，下地洗手了。

华茳：（热得头发沾在头皮上）我吃完饭还要玩儿。

华茳妈妈：（抱着华茳）行，吃完饭接着玩儿。

华茳爸爸：都说青年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自强他们就是六七点钟的太阳。

华茳妈妈：（抱着华茳向门口走去）六七点钟的太阳要洗手吃饭喽。自强，下地洗手。

林自强高高兴兴地下地穿鞋。

三十七、傍晚，华茳家院子

宋秀云看着屋子里华茳一家，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宋秀云打了个寒战。

宋秀云：（转过身向自己家走去）好冷。

三十八、傍晚，林自强家

宋秀云拎着苹果走进黑漆漆的家。

宋秀云：（伸手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怎么不点灯？

灯亮了，林山坐在炕沿上。

宋秀云：（一惊）吓我一跳，你要吓死我呀？

林山：（下地）我去做饭。

宋秀云：都啥时候了，才想起来做饭。

林山走了出去。

宋秀云：（把苹果往条琴上一放，翻了一个白眼，看着镜子中的林山背影）跟谁置气呢，我还怪累的呢，没功夫搭理你。

三十九、傍晚，林自强家厨房

林山默默地点着灶坑里的柴禾，把一小盆剩菜倒进锅里。

四十、隔日清晨，华茳家院子

华茳爸爸推着邮递员的绿色自行车向大门口走去。

华茳妈妈从屋里跑了出来。

华茳妈妈：（递给华茳爸爸一个白纱布包）老宋，把这两个白面饼带着，万一赶上中午饿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垫补垫补。

华茳爸爸：我都忘了，今天得跑好几个大队，要不又得挨饿了。

华茳妈妈：（在华茳爸爸肩膀和领子上左右拍拍打打，又抻了抻）去吧，注意安全，太晚了就在社员家住下，尽量别贪黑走夜路。

华茳爸爸：（骑上自行车）我走了，你今天不也下乡吗，多穿点儿，天冷了。

华茳妈妈：你就放心吧。

华茳妈妈转身向房门走去，看了一眼宋秀云还在挡着窗帘儿的窗户，摇了摇头。

四十一、清晨，华茳家里屋

华茳坐在炕沿上，小棉袄外面套着花布围嘴儿。小脸洗的干干净净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新鞋。

林自强正在给华茳系鞋带。

林自强：妹妹穿这双鞋真好看。

华茳：（跳下地跺着脚）新鞋真好看，（看着走进来的妈妈）妈妈，新鞋真好看，我要天天穿新鞋。

华茳妈妈：（摸摸华茳的头）好，天天穿新鞋。（看着林自强）自强，带妹妹去上学吧，中午回来把剩饭热一热，你自己吃，走的时候把门锁上，舅妈今天下乡，晚上可能晚点儿回来。

林自强：行，舅妈，（把华茳的小花书包斜挎在华茳的肩膀上）走吧，妹妹，咱们去上学。

华茳跟着林自强向门口走去。

四十二、清晨，华茳家院子

林自强拉着华茳的手向大门走去。

华茳妈妈追到院子里。

华茳妈妈：自强，有啥事就跟你妈你爸说。

林自强：行，舅妈，再见。

华茳：（效仿着林自强）妈妈，再见。

华茳妈妈：再见，听哥哥话啊。

林自强和华茳走出大门的背影。

华茳：（点着头）嗯。

四十三、清晨，学校门口

林自强领着华茳走进学校大门。

大力：（快步跑过来）林自强，你怎么上学还带个小尾巴呀？

林自强：这是我妹妹，不许管她叫小尾巴。

华茳：（生气地看着大力）不许叫小尾巴。

二力：（跑过来搂着大力肩膀）不是小尾巴是什么。

林自强作势要追大力、二力。

大力、二力：（撒腿就跑，混入上学的人流里，书包在屁股两边颠来颠去）追不上，追不上，带着小尾巴追不上。

林自强：（强忍怒气）走，妹妹，哥送你去托儿所。

四十四、清晨，托儿所门口

林自强：（松开拉着华茳的手）妹妹，晚上放学哥来接你，咱俩一起回家。

华茳：哥哥再见。

林自强转身向南面教室跑去。

托儿所的老师：（走过来拉着华茳）宋花江的鞋真好看，是新买的吧？

华茳：妈妈买的，妈妈给哥哥也买了。

老师：哦，哥哥也买了，妈妈真好。

华茳：（点着头）嗯。

四十五、上午，林自强班级教室

林自强坐在教室过道左边，大力、二力坐在过道右边。

讲台上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一道应用题。

林自强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大力盯着林自强的新棉鞋，打了一下二力。

二力转过头看着大力的手指着的方向，林自强的新棉鞋映入视线。

大力和二力齐刷刷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破单胶鞋。

老师：（转过身，看着下面同学）谁能做出这道题？

林自强：（举了一下手，站了起来）老师，我能。

老师：好，你上来做。

林自强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下计算公式，计算步骤，答案。

讲台下的同学惊讶地看着林自强。

老师：好，林自强同学可以回去了。

林自强自豪地走回到自己座位上。

大力、二力：（小声地）大显包，大显包。

林自强没有理会他们俩。

老师：林自强同学做的很好，说明他上课认真听了，我现在就把这道题给大家讲一遍。

大力，二力：（小声地）大显包，大显包。

林自强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装作没听见。

四十六、上午，托儿所

老师站在地中间，华茳和其他孩子蹲在周围，围成一圈儿玩丢手绢，所有的孩子清一色地穿着围嘴儿（花色各异）。

老师：宋花江小朋友，你先丢手绢，其他小朋友不许动。

华茳站了起来，接过老师递过来的手绢。

老师：大家跟我一起唱。

所有人：（有节奏地）丢，丢，丢手绢，谁都不许回头看。丢，丢，丢手绢，谁都不许回头看。

华茳绕在小朋友身后走，没走几步，把手绢放在一个小男孩儿的身后撒腿就跑，小男孩儿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扔在身后地上的手绢，捡起来开始追。

小朋友们开始加快速度唱，小男孩加快了速度，华茳吓得跑到了老师身后。

老师：（抱住华茳）哦，抓住喽，好不好玩儿？

华茳：（抱住老师）不好玩儿，我不想让他抓住我。

老师：他要给你送手绢，不是真的要抓你。（看着小男孩儿）是不是？

小男孩儿：（把手绢递给华茳）给你。

华茳：（接过手绢）我也要给别人送手绢。

老师：好，咱们接着玩，宋花江要给咱们送手绢喽。

其他小朋友：（拍着手）送手绢喽，送手绢喽。

四十七、下午第一节课课间，林自强教室

林自强站在黑板前擦着黑板。

大力，二力站在讲台旁，推推搡搡地，偶尔看一眼林自强。

林自强擦完黑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走到座位跟前坐到凳子上。

大力从后面跟过来故意往林自强的新棉鞋上踩了一脚，林自强低头看，二力又走过来，也重重踩了一脚，继续向前走。

林自强心疼地看着新鞋被踩得脏兮兮的，突然站了起来，一拳向二力头部打去。

二力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向林自强打过来。

林自强顺势抓住二力的手向后一推，二力坐在了地上。

大力看见弟弟吃亏了，举起拳头来打林自强。

林自强用胳膊一挡，大力＂啊＂的一声跑了。

二力站了起来，哭着跑出去了。

林自强弯下腰用手在鞋上拍打着。

四十八、下午，教师办公室

两名女老师在准备着教案。

大力、二力正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林自强的罪行。

张老师认真地听着他俩杂乱无章的控诉。

大力：老师，林自强仗着他长得高欺负俺俩。

二力：他打我还推我，都把我推得摔地下了。

老师：他因为什么打你们俩呀？

大力：他仗着他爸是老师。

二力：他打我后脑勺打的可疼了。

上课钟声响起。

老师：上课了，你俩回去吧，一会儿放学我找林自强，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大力：老师，你可得给我们报仇啊。

老师：（在大力肩上拍了一下）还报仇，你是不是少先队员，回去吧，这节课是田老师的，别耽误上课。

大力，二力擦着眼泪走了出去。

四十九、下午，林自强教室

下课钟声响起，林自强往书包里装着书本。

大力，二力得意地看着林自强。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

几个值日的同学走到前边墙角拿起笤帚准备打扫。

张老师走了进来，指着林自强和大力、二力。

张老师：今天值日生都不值日了，你们仨值日。

林自强：老师，今天不是我值日。

大力：老师，为什么让俺俩也值日啊？

老师：（看着大力、二力）我调查清楚了，是你们俩先踩了林自强的鞋，林自强才打你们俩的。所以你们都有错，都得受罚。（转过头看着林自强）林自强，你打同学是不对的，今天你妈你爸没来上班，要是他们在这儿的话，我就得让他们来管教你。（看着正要开始打扫的几个学生）张燕，你们几个都回家吧，今天不用你们值日，罚他们三个值日。

张燕：啊，（高兴地）可以回家了。

几个值日的学生高兴地扔下笤帚各自走到桌子前拿出书包，不无得意地仰着头走了出去。

林自强：老师，我得接妹妹。

老师：谁都不许走，值完日再走。

大力、二力瞪着林自强，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笤帚。

林自强无奈地捡起笤帚。

老师：以后谁再打架就罚他值日，不管他是谁。

五十、下午，托儿所

华茳背着小花书包坐在小椅子上，耐心地等着林自强来接自己放学。

另一个小男孩儿，脸蛋儿红红地，几道皴裂后结痂的痕迹。手拄在地上像猴子一样跳。嘴里发出扑，嗤，啊，扑，嗤的奇怪声音。

老师走过去掐住小男孩儿的腋下方，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

老师：毛大刚，你再在地上爬，我就让你去墙角儿罚站。

毛大刚一溜小跑跑到墙根，看着老师。

老师笑了。

毛大刚又沿着墙根自顾自的跑了起来，嘴里发出奇怪的啊，扑，嗤的声音。

五十一、傍晚，林自强教室

教室里尘土飞扬。

老师站在讲台前批改着作业。

大力、二力弯腰在桌子之间钻来钻去。

林自强快速地扫着地，扫到窗户跟前焦急地向托儿所的方向望了一眼。

五十二、傍晚，托儿所

华茳依旧老老实实地背着小花书包坐在小椅子上。

老师：（站在窗前望了一眼学校大门）宋花江，今天谁来接你，是你姑还是你妈妈？

华茳：是我哥哥。

老师：是林老师的孩子吧，早上来送你的林自强。

华茳：嗯，早上来送我的。

老师：（拉起华茳的手）走，老师领你去找他。

华茳站了起来，跟着老师走出教室，向操场南边教室走去。

五十三、傍晚，操场

两个值日生拎着装着垃圾的筐穿过操场向大门旁用砖砌的垃圾箱走去。

一伙小男生正在操场上到处跑着追逐打闹。

几伙高年级学生趴在地上弹玻璃球。

华茳在这些人中搜寻着林自强的影子。

五十四、傍晚，林自强班级教室

大力，二力抬着半筐土走了出去。

林自强把笤帚，铁锹放到墙角。

林自强：（看着老师）张老师，活干完了，我能走了吗？

张老师：走吧，以后不许再仗着自己长得高就打同学，这次不告诉你爸、你妈，下次再打同学就告诉你爸、你妈了。

林自强：谢谢老师，下次再也不打了。

五十五、傍晚，林自强班级教室

林自强走到课桌前拿书包。

托儿所老师领着华茳走进开着的门。

托儿所老师：张老师，还没回家哪？

张老师：（笑着）没有，你不也没走呢吗，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呀，这么可爱？

托儿所老师：是公社李主任家的。

华茳张开双臂像只小燕子一样跑向林自强。

林自强迎过来拉起华茳的手，向门口走去。

张老师：（走了过来）林自强，记住老师的话，你很聪明，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将来肯定会有出息。（摸摸华茳的头）这个小姑娘，真可爱。

林自强：老师，我走了，老师再见。

华茳：（跟托儿所老师和张老师挥手）老师再见。

五十六、傍晚，放学路上

晚霞的余晖中，林自强牵着华茳的手的身影。

大力，二力，脚步杂乱地从林自强身边跑过。

大力：小尾巴，小尾巴，林自强有个小尾巴。

林自强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华茳：（小脸儿愠怒地看着大力）讨厌鬼，大坏蛋。

林自强：（把华茳拉到远离大力的一侧）别理他们，咱们快点儿回家。

二力：小尾巴，小尾巴，林自强有个小尾巴。

林自强拉着华茳加快了脚步。

华茳抬起头看了一眼林自强。

林自强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看着前方。

华茳不再说话，跟着林自强一溜小跑。

一个社员赶着一群羊从对面走了过来。

大力，二力被羊群冲到了路边，讪讪地看着路对面的林自强。

大力：走吧，人家都不理咱们，回家。

大力，二力互相追逐着沿着路边跑远了。

一辆牛车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林自强和华茳看着悠闲的黄牛。

华茳：哥哥，我想坐牛车。

林自强：牛车太埋汰了，车上都是牛粪，等以后，哥领你坐干净的牛车。

华茳：（点了一下头）嗯。

五十七、傍晚，华茳家大门口

华茳妈妈站在大门口焦急的向主街的方向张望。

林自强和华茳的身影出现在路口。

华茳妈妈：（向华茳和林自强招手)华茳。

华茳：（张开双臂向妈妈奔去）妈妈。

林自强：（笑呵呵地跑了过来）舅妈，你不是说今天会回来的晚吗，我还发愁不会做饭呢。

华茳妈妈：（一只手拉着华茳，一只胳膊搂着林自强的肩膀）工作干完了，舅妈今天就回来的早，饭都做好了，烙油饼，炒土豆丝。

林自强：舅妈，我爱吃油饼和土豆丝。

华茳妈妈：走，回家吃饭，给你爸和你妈他们也送点儿。

华茳：（高兴地跳着）吃油饼喽，吃油饼喽。

华茳妈妈：（笑着）这孩子。

林自强憨笑着看着华茳，三个人说笑着走进屋门。

五十八、夜，华茳家里屋

林自强在铺着被褥。

华茳坐在小板凳上，华茳妈妈蹲在地上给华茳洗着脚。

林自强：舅妈，我想跟你学做饭，要是我会做饭了，我爸、我妈，你和我舅回来晚的时候就能到家就吃饭了。

华茳妈妈：（给华茳擦着脚）你才多大呀，再过几年吧。

林自强：（铺着褥子）我现在就想学，我怕你们不在家妹妹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华茳妈妈：（把华茳抱到炕头，坐在炕沿上脱下袜子把脚放到水盆里）那也行，以后我做饭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先学煮大碴子吧，简单，连烧炕都有了。

林自强：（把最后一个枕头放好）行，舅妈。

华茳捧着脚丫啃脚趾头。

林自强：（笑着）舅妈，妹妹啃脚趾头。

华茳妈妈：（回身笑着打了一下华茳的手）脚丫不臭臭了？

华茳咯咯咯的笑着松开脚丫，躺在炕上来回打滚儿，笑个不停。

林自强：妹妹真好玩儿。

华茳妈妈：（笑着）小傻丫头。

五十九、几天后、早上，华茳家里屋

桌子上一小盆土豆炖大豆腐。四碗过水捞大碴饭。华茳一家三口和林自强围着炕桌吃饭。华茳妈妈和林自强坐在左右侧炕沿上，华茳爸爸挨着妈妈坐在炕里，华茳挨着林自强坐在炕里。

林山打开外屋门走进来，隔着里屋门玻璃看见林自强坐在炕沿上。

华茳妈妈：（抬头从挂在条琴上方的大镜子里看见林山从门外走进来）林老师来了。

林山：（满脸胡茬走了进来）吃饭呢，哥，嫂子。

华茳妈妈：快来，没吃饭呢吧，在这儿吃点儿。

林自强：（抬头）爸。

林山：我吃完饭了，嫂子。

华茳爸爸：再吃点儿。

林山：不吃了，哥。自强，不能给你舅和舅妈添麻烦了（看着林自强）晚上你放学就回家住吧。

林自强：嗯。

华茳妈妈：秀云你俩要是不方便就还让自强在俺家住吧，我们没那么多说道。

林山：没啥不方便的嫂子。自强，晚上别忘了回来住。

林自强：嗯。

林山：（向外屋走去）那我挑水去了，哥你们慢慢吃。

华茳爸爸：（高声地）我自己挑吧，你别挑了。

林山：(拿水桶的声音从外屋传来)哥你不用管了，我一会儿就挑完了。

华茳妈妈：林老师这几天好像瘦了，胡子也长了。

林山：秀云就顾自己。

六十、夜，华茳家

没有电，屋里条琴上油灯灯光昏暗。

华茳妈妈在铺着被褥，华茳躺在炕梢睡着了。

林自强拿起放在条琴上的书包。

林自强：舅妈，我回家住了。

华茳妈妈：要不你今晚还在这儿住吧，你舅这么晚还没回来，可能不能回来了。

林自强：（向门口走去)我爸让我回去，明天早上我过来带妹妹去上学。

华茳妈妈：行，那你回去吧。

林自强走了出去。

六十一、夜，林自强家里屋

宋秀云躺在炕头，手里拿着一本书。

林山在炕梢铺着被褥，两个人中间空出一块炕面，上面放着一盏油灯。

林自强开门走了进来。

宋秀云和林山抬起头看着林自强。

林自强：(站在门口，拘谨地)妈，爸，我回来了。

林山：（看了一眼宋秀云脸色，转过头看着林自强）回来啦，过来跟爸一被窝。

宋秀云：（突然发泼）不行，我不是说过让铁蛋子回木匠坊住吗？让他回木匠房。

林山：天都这么黑了，再说木匠房也没烧炕。

宋秀云：（坐起来）这个头不能开，开了头以后总想在这儿住，他一天比一天大了，自己在木匠房怎么不能住了，让他去木匠房。

林山：（坐起来）那我送他去木匠房。

宋秀云：你别去，让他自己去。把钥匙给他。

林自强：（伸手够挂在门旁的一个拴在麻绳上的钥匙)爸，我自己去。

林山：（下地）他才十岁，没走过夜路，我去送他不行吗？

宋秀云：不行，你送完他再回来不得折腾到半夜，要是那样你就别回来住了，你看着办。

六十二、夜，华茳家厨房

华茳妈妈站在和林自强家的隔墙前听着隔壁的动静。

华茳妈妈：（自言自语地）没打起来。（走到外屋门前用绳子绑门拉手）秀云还真行，像那么回事了（向屋里走去）。

六十三、夜，华茳家院子

华茳家里屋的油灯熄灭了。

林自强从自己家快步走了出来，向大门口走去。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林自强有些绝望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六十四、夜，华茳家门口街道

街道上路断行人，深秋的冷风呼呼的刮着。

林自强慢吞吞地向前走着。一条狗突然跑了过去，林自强吓得连忙向大门跑去。手忙脚乱地关上大门，看了一眼华茳家的窗户，黑黑的，自己家的窗户亮着灯光。

林自强走到华茳家门前，拉了一下门，门被绑的紧紧的，没拉动，又走到自己家窗前，隔着玻璃窗看见宋秀云还在看着书，父亲背对着宋秀云躺在炕梢。

林自强蹲在墙根，犹豫着。

风从墙根扫过，林自强站了起来，向柴火垛走去。

柴火垛旁一个豆秸垛，是红旗大队给华茳家引火用的。

林自强把豆秸垛扒开一个坑，钻了进去。蜷缩着躺在里面。

六十五、夜，林自强家

宋秀云举着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林山躺在炕梢，脸朝着炕柜，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六十六、晨，红旗公社外景

晨曦下的村庄炊烟袅袅，家家户户房顶上了一层白霜。

六十七、晨，华茳家院子

华茳妈妈穿着棉袄，带着套袖，从外屋门走了出来。

华茳妈妈：（向柴火垛走去）下苦霜了，真冷。

林自强蜷缩在豆秸垛里闭着眼睛。

华茳妈妈：（走了过来，被林自强的脚绊了一下）什么东西？

林自强吓了一跳，本能地收回脚。

华茳妈妈：（定睛一看，惊讶地）自强，你怎么在这儿？

林自强睁开眼睛，爬了起来，看着华茳妈妈。

华茳妈妈：你怎么在这儿啊，（拉林自强)快跟我回家。

林自强哆嗦着被华茳妈妈拽了起来，脚步踉跄地向房子走去。

六十八：晨，华茳家里屋

华茳还在炕梢熟睡着。

华茳妈妈急匆匆地把林自强拉到屋里。

华茳妈妈：（边走边自责）我呀，真干了一件缺德事啊，咋就没想到你能在外面住呢？

林自强：（哆嗦着）舅妈，没事，我不冷。

华茳妈妈：（麻利地掀开炕头的被窝）还不冷，都哆嗦成啥样了？自强，快把衣服脱了进被窝。

林自强手哆嗦着脱去外衣外裤，钻进了被窝。

华茳妈妈：你好好捂一捂。我这就烧炕，做点儿热乎饭，可千万别冻出病来。（一阵风似地向门口走去）

六十九、晨，华茳家院子

华茳妈妈从自己家出来，急匆匆地向柴火垛走去。

林自强家窗帘挡着，没有起来的迹象。

华茳妈妈左胳膊夹着一捆树枝，右胳膊夹着一团豆秸，走到自己家门口，刚要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向林自强家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觉得不妥，转回身向自己家门口走去。

七十、早上，华茳家里屋

华茳和林自强穿好了衣服坐在饭桌前，饭桌上三碗已经盛好的白米饭。华茳小辫还没扎，头发蓬蓬着。林自强已经恢复过来，脸洗的干干净净。

华茳：（惊喜地端起饭碗）大米饭，哦，吃大米饭喽（吃了一口）好吃。

林自强笑呵呵地看着华茳。

华茳妈妈端着一盆炖豆腐走了进来。

华茳妈妈：（把小盆放在桌子上)快吃吧，自强，舅妈焖的大米饭，油汪汪的。

林自强：（端起饭碗）嗯，舅妈。

华茳妈妈：（坐在炕沿上拿起筷子）自强，你昨晚回家了吗？

林自强：回家了。

华茳妈妈：那你怎么没在家住？

林自强：我妈让我回木匠房去住，天太黑，我不敢走。

华茳妈妈：（责备又心疼）那你就该回舅妈家住，怎么不回来呀？

林自强：我回来了，门挂上了，我没打开。

华茳妈妈：都怪我，我没考虑到你妈不让你在家住。哎。

△林自强低头吃着饭。

华茳妈妈：秀云太过分了。自强，你以后别回家住了，就在舅妈家住，就这么定了。

林自强：嗯。

七十一、晚上，华茳家

宋秀云、华茳妈妈、林自强从炕头到炕梢的顺序坐在炕沿上，华茳坐在炕上，林山和华茳爸爸坐在地桌前的椅子上。

华茳妈妈：秀云，林老师，把你俩找过来是要说一件事，我和你大哥决定了，从今往后，就让自强在俺家呆着，吃住都在这儿，你俩过你们的消停日子，秀云，别总对付，该做饭得做饭，人吃饱了饭才能有精神。

林山：嫂子，那多不好啊，给你和我哥添麻烦我过意不去。

宋秀云白了林山一眼。

华茳爸爸：（转过头看着林山）就这么定了，正好华茳也缺个伴儿。

林山：（惭愧地）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秀云：其实让铁蛋子住木匠房也行。

华茳爸爸：你闭嘴，自强才几岁呀，自己一个人住木匠房，你怎么说的出口？

宋秀云翻了一下眼睛，看着顶棚。

华茳爸爸：回去休息吧，好好过日子。

宋秀云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林山站了起来，惭愧地向门口走去。

七十二、夜，华茳家里屋

房间里黑黑的。一家四口按顺序躺在被窝里。

华茳和林自强均匀的呼吸声，睡的很香。

华茳妈妈：（起身看了一眼华茳和林自强）孩子都睡着了。

华茳爸爸：我回来一进屋听你说自强昨天晚上在外面冻了一宿，要不是怕林山知道以后自责，我真想去他家给秀云两个大耳光，刚才我是忍又忍、压又压，秀云要是再敢说别的，我刚才真就揍她了。

华茳妈妈：我不也是吗，早上把自强领回屋之后我都想去找秀云好好说道说道，哪有这么缺德的，气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都走到她家门口了，又回来了。

华茳爸爸：我知道，咱俩不就是怕林山知道之后心里更窝囊了吗，能不让他知道就别让他知道了，老实人，容易窝囊出病来。

华茳妈妈：林老师老实大劲儿了。咱俩以后可得对自强好点儿，这孩子太可怜了。

华茳爸爸：知道，你都能做到我有啥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