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林自强家

宋秀云睡了一下午觉，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宋秀云坐起来，爬到炕梢从炕柜里掏出一包糕点。又把手伸到柜底下摸出一盒火柴，划着一根站起来点着了放在条琴上的油灯。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

宋秀云：（拿了一个糕点咬了一口，自言自语地）天天停电，这日子真没法过。

宋秀云拿着糕点穿鞋下了地，拿起放在地桌上的暖水瓶，晃了晃，空的。

宋秀云：（气愤地自言自语）铁蛋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开水都不烧了。（拎着暖水瓶向门口走去）

二、夜，华茳家门前

凛冽的风夹着雪往宋秀云脖领里灌，宋秀云缩着脖子跑到华茳家门前，看着屋里昏暗的灯光。拽了一下外屋门。门没开，被林自强用绳子绑住了。

宋秀云走到华茳家里屋窗前向里面张望。

林自强和华茳躺在炕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宋秀云敲了几下窗户，里面没有动静。

宋秀云拎着暖水瓶又猫着腰跑回自己家。

三、夜，林自强家

宋秀云把暖瓶重重地往地桌上一放。

宋秀云：（狠狠地咬了一口还拿在手中的糕点）好冷，冻死我了，想喝口开水都这么难。

四、夜，华茳家

林自强和华茳蜷缩在炕上睡得正香。

敲门声响起，当当当。

林自强呼的一下坐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华茳妈妈：（声音从门外传来）自强，给舅妈开门。

林自强脸上浮现出笑容，跳下地趿拉着鞋向门口跑去。

五、夜，华茳家厨房

借着里屋微弱的灯光，林自强解开绑住门把手的绳子，华茳妈妈顶着一身雪走了进来。

林自强：舅妈，你可回来了。

华茳妈妈：（边走边脱着大棉袄）路太难走了，是不是害怕啦？

林自强：（跟着华茳妈妈）不害怕，就是没有意思。

华茳妈妈：妹妹睡着啦？你俩吃饭了吗？

林自强：吃了，我还给妹妹烤土豆片和烧鸡蛋了呢。舅妈你上炕暖和暖和，我把饭给你端上来。

华茳妈妈：(走到华茳跟前，在华茳脸上亲了一下)你妈在家吗？

林自强：我也不知道，下午看见她从外面回来，可能在家吧。

华茳妈妈：她没吃饭吗？

林自强：没过来吃，我也没敢叫她。

华茳妈妈：（向门口走去）我去叫她，你多盛点儿饭，把你妈的那份也带出来。

林自强：（有些忐忑）嗯。（把小饭桌从条琴下面的地上拿到炕上）

六、夜，林自强家

华茳妈妈推开林自强家外屋门，厨房黑黑的。走进里屋，条琴上油灯火苗被风吹得轻轻摇曳，房间里冷飕飕的，宋秀云蒙着被躺在炕头。

华茳妈妈走到用报纸堵住的窗窟窿前面。用手按了按报纸的四个边儿。

华茳妈妈：你也不嫌冷啊，白天没事把这个窟窿糊上啊。

宋秀云把被子掀开露出脑袋。

宋秀云：冻不死人，再说我哪有那心思啊。

华茳妈妈：你一天不吃饭不饿呀？

宋秀云：早都饿了，家里也没啥吃的。

华茳妈妈：去我那儿吃吧，看你瘦的，总不吃饭人能受得了嘛。

宋秀云懒懒的下了地，把墙上挂着的大衣拿了下来，趿拉着鞋跟着华茳妈妈走出里屋门。

七、夜，华茳家

一小盆大碴粥、一碗咸菜、两碗已经盛好的大碴粥、两双筷子已经摆在小饭桌上。

林自强拘谨地站在南窗台边。

华茳妈妈：（走了进来，看着林自强）自强啊，你回家再把炕烧一会儿，屋里清屋冷灶的，冻的叮当响。

宋秀云跟着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林自强。

林自强：(从宋秀云身边溜了出去）嗯，我多烧点儿。

宋秀云：（坐在炕沿上，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端起饭碗）我哥没回来呀，没回来正好，我能消停吃点饭，他在家又该训我了。

华茳妈妈：（端起饭碗）你哥一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这外面都大雪封山了，他今天晚上说不定在哪儿凑合一宿。你不惦心他呀？

宋秀云：（往嘴里扒拉一口饭）我能不惦心吗，关键是我一天闹心事儿太多了，有点儿顾不过来。

华茳妈妈：林老师还不回来住吗，你眼睛怎么肿了？

宋秀云：（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嫂子，韩志刚这个混蛋要高升了，怕我影响他的前途，跟我提分手了。

华茳妈妈：（中肯地）不是我说你，你们俩早该分开了，你也结婚了，韩志刚他爸还有他老丈人都是那么大的官，咱们根本高攀不上，韩志刚要是心里有你，当初就跟你结婚了，还会有后来这些事儿么？

宋秀云生气地一摔筷子，瞪圆了眼睛看着华茳妈妈。

宋秀云：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们俩分手这天哪？让我来吃饭，这是什么破饭，再往后没有好饭别招呼我，我跟你们都丢不起人。

宋秀云说着话夹了几筷子咸菜放在小盆里的粥上面，端起小盆下了地。

宋秀云：没一件事是让我高兴的，看着你们我都吃不下去饭。

华茳妈妈愣愣的看着一阵风似的宋秀云，放下了筷子。

宋秀云说着话端着饭盆摔门而去。

华茳妈妈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的背影。

华茳妈妈：这又咋的了，这人真是疯了，啥时候是个头啊。

八、夜，林自强家厨房

厨房雾气缭绕，林自强蹲在灶坑前往灶坑里填着木头。

屋子已经明显暖和起来。

宋秀云端着饭盆走进厨房，透过雾气看见林自强蹲在灶坑前。

宋秀云：多烧点儿，这屋都冻透了。

宋秀云端着饭盆进了里屋。

林自强蹲在灶坑前，望着噼里啪啦烧得正旺的火焰。

九、夜，林自强家里屋

宋秀云狼吞虎咽的吃着大馇粥，夹起一口咸菜放在嘴里。

十、夜，林自强家厨房

林自强又往灶坑里填满了木头，站了起来，走到里屋门前，

林自强：（隔着屋门）妈，我又填了一灶木头，我回去了。

十一、夜，林自强家里屋

宋秀云听见林自强在和自己说话，连忙把剩下的饭扒拉到嘴里。

宋秀云：铁蛋子，再去给我盛点儿。

十二、夜，林自强家里屋门外

林自强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外，听见宋秀云在叫自己，打开屋门。

林自强：哎。

十三、夜，林自强家里屋

宋秀云放下小盆，正襟危坐地看着门口。

林自强跑进了卧室，受宠若惊的看了一眼宋秀云，端起小盆跑了出去。

十四、夜，华茳家厨房

华茳妈妈正在锅台前刷碗。

林自强端着宋秀云吃得脏脏的饭盆走进来。

华茳妈妈看见林自强端着饭盆，笑了。

华茳妈妈：你妈让你再盛点儿？

林自强：（不好意思地）嗯。

华茳妈妈：多盛点儿，多夹点咸菜，（笑着自言自语）秀云哪，就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活得不真实。

林自强：（在大盆里盛着大碴子）我妈可能饿了，比往天吃得多。

华茳妈妈：多盛点儿。

十五、大年三十上午，华茳家厨房

村子里零星响起鞭炮声，二踢脚的声音。

华茳家厨房大锅里烀着一锅猪肉，猪头，猪爪。

华茳妈妈正在碗橱旁边的木头案子上切炒菜用的猪肉，旁边摆着几个盘子。

华茳爸爸正在锅台旁边地上的大铝盆里褪着鸡毛，左手拎着已经快褪干净的白条鸡，右手揪着鸡身上的绒毛。盆里半盆热水，一堆已经褪下来的鸡毛。

十六、日，大力、二力家厨房

厨房里乌烟瘴气，地上横七竖八的劈好的木头。

韩大娘弯着腰站在锅台前炸着丸子，眼睛被油烟熏得粘腻地勉强睁着。大力、二力和四哥、五哥、六哥（依次差两岁的模样，都穿着带着补丁的旧衣服）站在韩大娘左右，眼巴巴地看着盆里炸好的丸子。三哥蹲在灶坑前烧着火。

锅台上半盆炸好的丸子，半盆炸丸子的肉馅，锅台角落里一个小盆里四只煮熟的猪蹄。

大力、二力各抓了一把丸子向门外跑去。六哥见大力二力拿了丸子，也抓了一把向西屋跑去。

三哥：（站了起来）妈，他们仨偷吃丸子。

韩大娘：（无奈地）吃去吧，没招儿。

四哥：（向门外跑去）我去撵上他俩。

五哥：我也去（跟着向门外跑去）

三哥：（向西屋跑去）我去抓老六。

十七、日、大力家院子

林自强端着一盆烀熟的猪肉，和华茳穿着新衣服从大门走了进来。

大力：（迎面向林自强和华茳跑过来，嘴里塞着满满的丸子）自强，快救我。

二力：（跑过来，嘴里同样塞得满满的）上柴火垛。

四哥、五哥：（追在后面）你俩给我站住。

林自强和华茳吓得连忙靠边，回过头看，大力、二力正拼命地爬上大门口旁高高的柴火垛，四哥、五哥在后面跳着脚试图向下拉大力二力的脚。

林自强：快走，妹妹。

华茳跟着林自强一路小跑向大力家屋门跑去。

十八、日，大力家厨房

人：林自强，华茳，韩大娘

韩大娘独自站在锅台前炸着丸子。

林自强：（和华茳走了进来）大娘，我舅妈让我给你送点儿熟肉。

西屋传来奔跑追逐的脚步声。

六哥：救命啊，妈……妈……。

三哥：你再不站住我就揍你了。

六哥：救命……

林自强和华茳惊诧地看着韩大娘。

韩大娘：（淡定地）你舅妈真有心，拿这么多肉来，咋好意思啊。

林自强：我舅妈说你家今年杀的两头猪都卖钱了，没留多少肉，人口还多，就让我给送来点儿。

韩大娘：（接过盆）你瞅瞅，这么多肉，可咋好呢。

林自强：（领着华茳向门外走去）那我和妹妹回去了，大娘，俺俩走了。

华茳：大娘再见。

三哥和六哥奔跑、叫喊的声音不绝于耳。

六哥：救命啊……

三哥：看我抓住你的。

韩大娘：自强，拿点儿丸子回去。

林自强：（领着华茳快速走了出去）不用了，大娘，俺俩回家了，该吃饭了。

十九、日，大力家院子

大力、二力站在高高的柴火垛上，手里拿着木棍，向正在向上爬的四哥、五哥打着，试图阻止四哥、五哥的接近。

林自强和华茳走到大门口，看着大力、二力、四哥、五哥，哥几个身上的补丁映入林自强的视线，尤其是四哥屁股上大大的两个补丁刺痛了林自强的眼睛。林自强低头看了看自己崭新的衣服。

大力：（拿着木棍向下打着）林自强，明天有秧歌，到时候我和二力去找你啊。

林自强：（抬头看着大力、二力）行，到时候来找我吧，咱们一起去看。

四哥：你俩给我下来，爸和大哥、二哥上生产队干那么累的活儿，你俩还在家偷吃好吃的，你俩长心了吗？

咝，布料划破的声音。

五哥：（气急败坏）我裤子刮坏了，我就这一条裤子，你俩赶紧给我下来。

大力、二力：就不下去。

二十、日，华茳家和大力家之间的街道

林自强拉着华茳从大力家大门出来跑到街上，身后大力、二力和四哥、五哥斗嘴的声音。

五哥：你俩包我裤子，你俩包我裤子。

大力：我的给你你也穿不了。

远处零星的鞭炮声。

二十一、日，华茳家厨房

华茳妈妈站在水缸边的案板前切着菜，案板上已经摆了几盘切好的猪头肉、海带、猪肉片、冻辣椒、酸菜丝，一盘泡发好的木耳、一盘蘑菇、一小盆丸子。

华茳爸爸蹲在地上收拾着一条鱼。

林自强拉着华茳的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自强：舅妈，我把猪肉给韩大娘送去了。

华茳妈妈：自强，你去把你爸找来，让他来吃顿团圆饭。

林自强：好嘞，舅妈，我这就去。（高兴地向门外跑去）

华茳妈妈：自强知道关心他爸，一听说让他爸来吃饭，乐颠颠的就跑了。（把一小盆丸子端过来给华茳）华茳，自己先玩儿着，把丸子端屋里吃去吧。

华茳：（接过小盆向里屋走去）嗯。

华茳爸爸：（拿着收拾好的鱼站了起来）老林不容易，摊上秀云这样的媳妇。（走到里屋门口看着条琴上的马蹄表）秀云都这个点儿了也不过来帮着干点儿活。

华茳妈妈：还是别让她帮忙了，我怕越帮越忙，来吃饭就行了。

二十二、上午，林山木匠房

屋子里冷冷清清，桌子上放着四瓶白酒，偶尔有鞭炮声，二踢脚的声音传过来。

林山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满面愁容。环顾小屋，方荣在时过年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二十三、夜，木匠房

厨房大锅里热气腾腾煮着饺子，林山乐呵呵地用勺子在锅里轻轻搅动。

方荣穿着素花棉袄罩拉着林自强的手站在旁边看，方荣的脸上笑容很灿烂。

二十四、中午，林自强家

宋秀云站在镜子前梳着头发，漠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没过两秒，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

南窗户的窗窟窿还在用报纸堵着，上面发黄的水迹。

宋秀云把头发扎成两个辫子后又盘在一起，满意地左看右看，走出屋门。

二十五、中午，华茳家厨房

厨房门半开着，油烟从大锅上方飘向开着的门，飘向屋外，厨房里热火朝天。

华茳妈妈站在锅台前炒着菜。

华茳爸爸站在案板前把鱼切成块儿。

宋秀云走了进来。

宋秀云：（捂着鼻子）好呛，嫂子，有没有啥吃的，我都饿了。

华茳爸爸：没有，饿了才想起来过来，也不早点儿来帮帮你嫂子。

华茳妈妈：（抬起头）大过年的别说秀云，案板上有猪头肉，碗厨大盆里还有丸子，先垫补点儿。

宋秀云：（走到案板前拿起一块猪头肉放在嘴里）就能管我。

华茳妈妈：秀云哪，我让林老师一会儿也到这儿吃饭，你不行给人家脸子看，更不行打起来，大过年的，图个吉利。

宋秀云：你咋还让他来了呢，他都一个月不回来住了。

华茳妈妈：就是因为他一个月不回来住了，你哥俺俩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年，那滋味得多难受啊。

华茳爸爸：林老师今天回来就别让他走了，从今往后还在家里住，没你们这么过日子的。

宋秀云瞪了华茳爸爸一眼，打开碗厨抓了几个丸子，一甩头进了里屋。

二十六、下午，华茳家里屋

炕头墙上贴着《连年有余》的年画。窗户上贴着窗花，门框上面贴着福字。

华茳坐在炕梢摆弄着做成蜻蜓、孙悟空、蝴蝶、龙等形状的烟花。

宋秀云：（从门外进来，环顾房间）嗬，贴的真热闹。（走到华茳跟前）华茳，你妈都买什么好吃的了？

华茳：（指着条琴的一个柜门）那里有糖。

条琴里几瓶罐头，一袋散装糖块儿。

宋秀云：（走过去打开柜门）哇，还有罐头。

华茳妈妈：（声音从门外传来）秀云，摆饭桌，端菜。

宋秀云：（抓了一把糖放在衣服口袋里）来啦。（向门口走去）

二十七、下午，华茳家厨房

宋秀云端着盛好菜的盘子往里屋走。

华茳妈妈在大锅前炒着最后一个菜：猪大肠炒冻辣椒。

华茳爸爸蹲在灶坑前烫着酒。

林自强手里拎着捆在一起的四瓶酒打开外屋门，林山费力地拿着一个圆桌走了进来。

林自强：舅、舅妈，我爸来了。

华茳爸爸：(站了起来，笑容满面)来啦？

林山：（腼腆地）过年了，也没啥表示的，给你家打个桌子。

宋秀云从里屋出来，看见林山翻了一下眼睛，一扭头向华茳妈妈走去。

华茳妈妈一边盛着菜，一边跟林山打着招呼。

华茳妈妈：来啦林老师，我还寻思家里也没个大桌子，你这就给拿来了，华茳她爸，快帮着拿桌子。

华茳爸爸：（快步迎了过来）快给我。

林山跟华茳爸爸进了里屋。

林自强：（走到华茳妈妈身边）舅妈，有没有让我干的活儿？

华茳妈妈：（把手中的菜递给林自强）把这盘菜端进去吧，马上开饭。

林自强接过华茳妈妈递过来的菜盘，向里屋走去。

宋秀云：（走到华茳妈妈身边）让他来干啥呀，我哥你俩可真是的。

华茳妈妈：赶紧进屋吧，大过年的别说没有用的。

二十八、下午，华茳家里屋

一张圆桌摆在炕沿边地上，林山，华茳爸爸坐在炕沿上，华茳妈妈，宋秀云，华茳，林自强依次围着圆桌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满了菜盘，林山和华茳爸爸一人面前半茶缸白酒。

华茳爸爸：今天过年，咱们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谁也不许耍脸子，来，老林，咱俩喝一口。

林山：（端起酒杯）谢谢大哥大嫂，自强一直在你家住，给你们填了很多麻烦，今天晚上就跟我回木匠房住吧。

华茳爸爸：回什么木匠房，从今往后，你也得在家住，老这么分着算怎么回事，秀云，你不许再往外面撵老林，就这么定了，来，咱俩喝一大口（仰头喝了一大口）

宋秀云看了一眼华茳爸爸，翻了一下眼睛，挟了一块猪蹄。

林山躲避着宋秀云的眼神，喝了一大口。

林自强偷偷看看父亲，看看宋秀云，不敢动筷子。

华茳妈妈：（给林自强和林山各挟了一块猪蹄）吃菜，我做了这么多菜，平时难得吃到，今天多吃点儿，老林，自强吃啊。

二十九、夜，华茳家

华茳坐在炕上用红纸叠着小船。

林山有些醉了，踉跄地站了起来，看着华茳爸爸。

林山：大哥，我得回去了。

华茳爸爸：哪都不许去，回你自己家，晚上还得吃接神饺子呢，（站起来扶住林山）走，我送你回去。

宋秀云没好气地看着林山。

林山：我还是回我那儿。

华茳爸爸：（扶着林山）走吧，我送你。

华茳妈妈：（看着宋秀云）秀云，快去回家焐被，快去。

宋秀云不情愿地看着华茳妈妈，没动地方。

华茳妈妈：（推了她一把）快去。

宋秀云跟在华茳爸爸和林山身后走了出去。

三十、夜，林自强家厨房

林自强蹲在灶坑前烧火，屋里雾气缭绕。

华茳爸爸搀着林山走了进来。

林自强站了起来，快步迎了过来，打开里屋门。

华茳爸爸和林山脚步凌乱地走进屋里。

宋秀云跟在身后。

三十一、夜，林自强家里屋

林自强跟在后面快跑了几步，脱了鞋窜到炕上，从炕柜里拿被褥。

宋秀云：绿色的那套是你爸的，焐在炕梢。

华茳爸爸：（扶着林山坐在炕沿边儿）男的应该住炕头儿，自强，焐炕头。

林自强犹豫地拿着褥子看着宋秀云和华茳爸爸。

华茳爸爸：焐炕头儿。

林自强把父亲的那套被褥焐在炕头，退到炕梢位置。

华茳爸爸：老林，脱了衣服睡觉吧。

林自强跳下地给林山脱鞋。

林山摇晃着躺在了炕上。

华茳爸爸脱了鞋上炕把林山挪到炕头的被窝里，盖好被，穿鞋下地。

宋秀云厌恶地看着林山，把他的鞋用脚扒拉到条琴下墙根处。

华茳爸爸：（看着宋秀云）把你的穷毛病改改，你要嫌他埋汰，就给他收拾干净（发一声）的，别一天光把自己收拾的像个人样，自己的丈夫不管不问，我告诉你，从今往后老林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家住，我就不信这个邪。

华茳爸爸狠狠地瞪着宋秀云，转身向门口走去。

林自强连忙跟了出来。

宋秀云看着华茳爸爸的背影，一脚把门踢关上了，回头看着躺在炕头睡得沉沉的林山。

宋秀云：我算没好日子了。

三十二、第二年秋天某日，红星公社某块黄豆田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五花山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好看。山下的农田一片繁忙景象。华茳妈妈领着一群社员挥舞着镰刀割着黄豆杆。华茳妈妈走在前头。

社员甲：（直起腰，看着前边儿的华茳妈妈）李主任，你咋干的这么快呢，比男的干的都快。

华茳妈妈：（停下来直起腰）大伙抓点儿紧哪，趁着这几天天儿好。今年丰收，大队今年能给大伙多分点儿豆油。

社员乙：李主任，你说你也不在俺们大队分粮分油，这么出力图啥呀？

华茳妈妈：（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拿着手巾在脸上）我不是公社干部吗，应该的，趁着天儿好把粮食收回去，别糟蹋了粮食，让大伙儿多分点儿我跟着高兴。

社员甲：你这样的干部多点儿，咱们就不愁挨饿了。

华茳妈妈：以后咱们家家户户不光不会挨饿，去了交公粮，还能家家有余粮。

众人：（一片掌声）李主任说得好。

三十三、日，华茳家附近一处场院高高的豆垛上

面积有两三公顷的场院，场院外围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豆垛把场院围成一个小世界。这里是孩子的天堂。林自强领着华茳跟小伙伴们捉迷藏。

林自强拉着华茳踩着几个矮豆垛爬上了一个高高的豆垛。林自强抱了一抱黄豆秆，平摊开盖在华茳和自己身上。两个人并排躺在黄豆垛上。

林自强：妹妹，千万别动，也别出声儿，大力他们找不到咱们。

华茳：嗯，我保证不动。

场院上传来大力急促的脚步声。

林自强：来了，别动。

华茳：嗯。

蓝蓝的天空飘着几片淡淡的白云，宁静而高远。微风轻轻吹过，华茳和林自强透过黄豆秆的缝隙仰望着蓝天。

华茳：哥哥，天真高啊，好想在天上飞。

林自强：我也想，等咱们长大了，哥带你去坐飞机。

华茳：好啊好啊。

林自强：小点儿声。

华茳：（神秘地）嘘，别让他们听见。

不远处传来一个孩子被大力抓住的惊恐叫声：啊……啊……。

大力的笑声：哈哈哈哈，抓住你了。

华茳：好吓人哪。

林自强：二宝被抓住了。

林自强和华茳紧张又耐心的等着大力来抓，淡淡的流云在眼前飘过，华茳慢慢感觉睁不开眼睛，远处传来二力被抓住的声音。

大力：哈哈，休想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二力：（气急败坏地）你就抓我的能耐。

林自强偷偷笑着，耳边传来华茳均匀的呼吸声。

林自强：妹妹，妹妹。

华茳没有动静。

林自强：又睡着了。

林自强仰望着蓝天，想象着山那边是什么样的世界，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三十四、正午，林自强家

宋秀云叉着腰站在地中间，林山坐在靠墙的炕沿上。

宋秀云：我都跟我的同学还有咱们学校老师说了我要办转正，这都快大半年了，人家天天问，我在这儿都快没法呆了。

林山：没有影的事不能出去跟别人说，再说我也没答应你呀。

宋秀云：我和你结婚这点儿光都借不上，我图啥呀？让你去求你战友就那么难吗？

林山：代课老师那么多，都在那儿看着哪，你办转正了，别人得怎么说。

宋秀云：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怕什么。

林山：这事不好办。

宋秀云：好办我用你呀，我要是有一点儿门路我都不求你。

林山：求人的事别找我，打死我也不会去。

宋秀云气得发疯似的向林山扑过去又撕又打。

宋秀云：我真是瞎了眼，你和李英合伙儿害了我。

林山一动不动地任由宋秀云把他的旧军装扣子扯掉了，扣子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宋秀云：（歇斯底里地坐在地上）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回家住，什么时候把我的工作办妥了什么时候再回家住，就算我哥打死我也没有用，不给我办转正，这辈子你都别想回来。

林山脚步沉重地向门外走去。

三十五、正午，场院

秋日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熟睡的林自强和华茳身上。

其他几个孩子站在豆垛阴凉处四处张望。

大力：自强可能回家了，我也饿了，咱们回家吧。

二力：快跑，咱妈说今天中午烙油饼，回去晚了该吃不着了。

大力都没来得及反应，二力像箭一样在眼前飞过。

大力：（跟着跑）都回家吧，下午咱们再玩儿。

另几个孩子：（也跟着跑）回家吃饭喽，回家吃饭喽。

林自强突然睁开眼睛，阳光耀眼的照着，林自强连忙用手遮住眼睛，脸上豆秆被胳膊打落在一边。林自强坐了起来。

场院里静悄悄的，林自强站起来环顾场院，没有一个人影。

华茳睡得正香，小脸儿晒得红扑扑的。均匀的呼吸声显得场院更加寂静。

林自强用身体为华茳挡住阳光。忽然感觉肚子里很饿。弯下腰为华茳拿走盖在脸上的豆秆。

林自强：妹妹，快醒醒，咱们回家吃饭。

华茳：（睁开朦胧的睡眼）天亮了。

林自强：（笑）这就是白天，你忘了咱们玩藏猫来的？

华茳：（手舞足蹈地）快躺下，别让他们找着。

林自强：（笑着拉华茳的手）人家都回家啦，就剩咱俩了，咱俩也回家吃饭，走。

三十六、中午，华茳家里屋

华茳和林自强面对面的坐在炕桌前吃着早上剩的土豆炖窝瓜，蒸小米饭。

华茳：哥哥，小米饭不好吃。

林自强：（往华茳的小碗里舀了几勺窝瓜汤，拌了拌）这回你再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华茳：（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嚼了嚼）嗯，好吃。

林自强笑着看着华茳，也舀了几勺放进自己碗里。

林自强：妹妹，多吃点儿，快快长大，长得像哥这么高。

华茳：（又舀了一勺饭放进嘴里）嗯，快点长高，像哥哥那么高。

三十七、深秋某个傍晚，秋雨笼罩下的村口

几辆牛车慢悠悠的向村口走去，赶车的社员都披着塑料布。

华茳妈妈坐在中间的一辆牛车上，身上披着塑料布。

华茳妈妈：这几天趁天儿好，总算把几个大队的庄稼都收回来了。

社员甲：（意犹未尽的样子）咱们这次去支援的向阳大队伙食真好，鸡鱼都有。

社员乙：咱们红旗大队啥时候能赶上人家呀？

华茳妈妈：向阳大队自己有养鱼场，养鸡场，养猪场，红旗大队是得向人家学习。

社员甲：那李主任你是公社领导，你跟俺们大队书记说说呗，人家能搞的副业俺们也能搞。

华茳妈妈：行，我跟赵书记说说，要是你们大队也搞成型了，争取在全公社推广。

社员乙：有李主任牵头儿肯定能成。

华茳妈妈：关键还是大伙有这个想法和劲头。

三十八、傍晚

林自强和华茳的放学路上

天气阴冷，雨哗哗的下着，暮色中的小村庄沉寂萧瑟。几处烟囱冒着白色的烟。

林自强穿着华茳爸爸的大雨衣，背着华茳走在泥泞的路上。华茳淘气的从雨衣下面探出头来。雨浇在林自强的头上，林自强用手拍了一下华茳的腿。

林自强：快给哥把帽子戴上。

华茳笑嘻嘻地，把帽子给林自强戴好。

林自强：别乱动妹妹，马上就到家了，你要总乱动哥就背不动你了。

华茳：（乖乖地趴在林自强背上）哥，我不动，我听话。

林自强把华茳往上背了背，看着泥泞湿滑的路，一步一滑地向前走去。

三十九、几天后、上午，华茳家菜园子

华茳妈妈正在菜园子里晾着白菜。

宋秀云从菜园的小门走了进来。

宋秀云：嫂子，是不是该腌咸菜了，我想吃你腌的蒜茄子了。

华茳妈妈：行啊，下午你帮我打下手，咱俩干能快点儿。

宋秀云：我不会干，要不等我哥回来之后你俩一起腌吧。

华茳妈妈：（直起腰）对了，林老师好几天没看着了。

宋秀云：他不愿意回来，我有什么办法，嫂子，最好快点儿腌好啊，我特别想吃。

宋秀云转身走出菜园小门。

华茳妈妈：（看着宋秀云背影）眼高手低，可咋整呢。

四十、几天后、夜，林山木匠房

白炽灯昏暗地照着房间每个角落。靠近门口的地桌上一个掉了漆的军用茶缸，墙上一个旧军用水壶。炕头扔着一件深蓝色旧中山装。

林山在刨床上用刨子刨着一块凳子面儿。

林自强穿着雨衣端着一个中号盆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走到地桌前，把盆放在桌子上掀开盖子，盆里装着蒸熟的窝瓜、土豆、茄子、一小碗辣椒酱，烀玉米。

林山放下手里的木匠刨子，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林山：要是有大葱就好了（向外屋走去）。

林自强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已经洗干净的大葱，一瓶二锅头放在桌子上。

林山：(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盆，欣喜地)有大葱啊，还有酒？（拿起酒瓶坐在炕沿上）

林自强麻利地把小盆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拿到林山放在桌子上的盆里。

林自强：舅妈知道你爱吃大葱，特意让我给你带的，还有酒是舅舅给的。

林山：（拿起一根大葱，咬了一口）你舅和舅妈知道我没在家住啊？

林自强：知道，要不能让我给你送饭吗，我舅说了，你就好这口大葱大酱的，爸，你先吃着，我把盆给舅妈送回去。

林山：往后跟爸在这儿住吧，别在你舅妈家住了，她家就一铺炕，你在那儿住不方便。

林自强：（边向外走边回应着）行，我跟舅舅、舅妈说一声，一会儿就回来。

四十一、夜，华茳家里屋

华茳妈妈坐在炕梢的炕沿上，倚着炕柜给林自强缝着裤子上的一个三角口子。

华茳拿着一块花布在娃娃身上围着。

华茳爸爸坐在地桌边看着报纸。

林自强穿着雨衣，端着盆走进门。

华茳妈妈：（抬起头）回来啦自强，你爸爱吃吧？

林自强：爱吃，我爸可爱吃了。舅妈，我爸让我从今往后回他那儿住。

华茳爸爸：（放下报纸）好好的怎么不让你住这儿了呢？再说你爸也不能总在外面住啊。

林自强：我不知道。

华茳爸爸：（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去问问秀云，是不是又起幺蛾子了。

华茳妈妈：你就在这儿住吧，你爸也不能老在外面住。

林自强脱下雨衣，坐在华茳爸爸坐过的椅子上，有些忐忑地拿起报纸看着。

四十二、夜，林自强家

宋秀云正坐在炕头织毛衣，一件刚刚织了半截身儿的灰色毛衣。

华茳爸爸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宋秀云放下织针，看着华茳爸爸。

华茳爸爸：秀云，是不是你又把老林撵走了？

宋秀云：我没撵他，是他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不愿受我管制，不愿意回来。

华茳爸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老林什么样？老林跟你一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成天饿着肚子，你有个贤妻良母的样儿吗？

宋秀云：他不做饭我有什么办法，我还一天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呢，你看看我现在多瘦。

华茳爸爸：你咎由自取（气得转身走了出去）

四十三、夜，华茳家里屋

林自强：（拿起放在炕上的书包走向门口）舅妈，我得走了，我答应我爸回去住的，一会儿天黑透了。

华茳爸爸：（从外面走了进来，无奈地）让自强回去吧，他爸说得对，让他跟他爸住吧。

华茳妈妈：（看了一眼华茳爸爸，向外屋走去）自强，你先等一会儿，刚才李大姐来送的麻花拿点儿回去。

华茳：（从炕上下来）我不让哥哥走，我要让他在这儿住。

林自强：（哄着华茳）妹妹，哥得回家住，住这儿不方便。

华茳：（拽着林自强的书包）你把麻花送回去再回来呗。

林自强为难地看着华茳。

华茳妈妈：（走进来，把一个装着几根麻花的网兜递给林自强）自强，拿回去跟你爸吃。

林自强：（和华茳拉扯着书包）我爸说我长大了，总住你家不方便，再说我爸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宋秀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林自强身后，两只胳膊抱在胸前。看着林自强和华茳拉扯着书包。

宋秀云：（冷冷地）这么难舍难分的，可别长大了又是一对冤家。

华茳妈妈：（生气地看着她）你说的是什么话，她可是你的亲侄女。

宋秀云：（一把抢过林自强手里的网兜）等着瞧吧，他俩以后要是有那个意思，我第一个反对，没妈的孩子命都不好，铁蛋子以后的命不会比他爸好哪去。麻花给他们爷俩吃可惜了，我拿去吃了。

林自强尴尬的站着，手被网兜磨得火辣辣的，皱着眉头。

华茳爸爸要去追宋秀云，被华茳妈妈一把拉住了。

华茳妈妈：让她拿去吃吧，我再给自强拿。

华茳妈妈哭笑不得的转过身走向厨房。

华茳妈妈：我把剩下的给你拿着，你等着。

林自强：我走了舅妈(转过身向门外跑去)。

华茳妈妈：（看着林自强背影）这叫什么事儿。

四十四、夜，华茳家里屋

华茳：（哭着拽着妈妈的胳膊）我不让我哥走。

华茳妈妈：（把华茳抱到炕上）哎，不哭了啊，以后还让你哥送你放学。妈啥时候下班你哥啥时候再走。

华茳：那得天天送我放学。

华茳妈妈：行，天天送你放学（看着华茳爸爸）你咋想着让自强回他爸那儿去了呢？

华茳爸爸：强扭的瓜儿不甜，再硬往一起撺掇他俩没有意义了，你看他俩结婚之后，谁都没得好，林老师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不如在外面住落个清净。

华茳妈妈：我可真是干了一件造孽的事儿。

华茳爸爸：顺其自然吧，他们想离婚就让他们离婚。

华茳妈妈：我是真没有招儿了。

四十五、夜，林山木匠房

林自强和父亲躺在炕上，依稀可见两床棉被，林自强乌黑的眼睛泛着星光。

林自强：爸，你怎么不回家住啊？

林山：（叹了口气）看你宋姨那样我们俩能住到一起去吗？她嫌我埋汰，嫌我邋遢，反正就是看我不顺眼。

林自强：你看舅舅、舅妈他们多好啊，从来不吵架，咱家咋就不能像他家似的呢。

林山：哎，我和你宋姨结婚就是个错误。

林山翻了个身，转过头去，背对着林自强。

林山：你好好念书，念好书有出息，让爸也跟着高兴高兴，大人的事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林自强：（眨了眨眼睛）爸，等你老了我孝敬你。

四十六、两个月后、隆冬时节，县城某偏僻的街道

宋秀云站在通往主街的胡同口，手里拿着一个布兜。

韩志刚脸上像是下了一层霜，急匆匆地向胡同口走来，边走边左右张望。

宋秀云：（急走了几步迎过来）志刚。

韩志刚：（厉声低喝）别过来。

宋秀云停住脚步，讪讪地把围脖围了围，遮住了脸。

韩志刚：（皱着眉头走向宋秀云）你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不来往了吗？

宋秀云：（巴结地，把手里的布兜递向韩志刚）我给你织了件毛衣，特意给你送来的。

韩志刚：（用力地扒拉了一下宋秀云的手）你长没长脑袋，我穿着你给我织的毛衣，怎么跟我媳妇解释，我媳妇会饶了我吗？

宋秀云：你就跟她说是一个朋友给织的。

韩志刚：你太小看我媳妇他们家的能力了，他们把俺家祖宗八代都调查了，咱俩之间的事人家能不知道。

宋秀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讪讪地摆弄着布兜。

韩志刚：（态度缓和些）你回去吧，别再来找我，我爸可能要下去了，我还指着我老丈人，惹了他，咱们都得完蛋。

韩志刚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秀云望着韩志刚绝情的背影，欲哭无泪。

四十七、日，林山木匠房

木工房靠墙的位置几个掉了腿的桌子，凳子，刨床上放着刨子，凿子，铁锯，墨斗盒，满地刨花，几个凳子腿儿，凳子面儿扔在刨花里。

林山坐在炕沿上弓着腰抽着旱烟。

宋秀云站在林山木匠房门里，脸上没有表情。

宋秀云：我算看透了，也不指望你了，你也不用再拖着我了，咱俩明天就去办离婚，我哥再反对也没用，我不能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山：（低声）行。

四十八、傍晚，华茳家

条琴上点着油灯。

林自强做好了饭，领着华茳玩翻绳游戏。等着华茳爸妈下班回家。

林自强：（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六点了。

外屋门响了，华茳妈妈的声音传来。

华茳妈妈：又回来晚了，啊，饭又做好了。

华茳妈妈打开里屋门。

林自强和华茳齐刷刷地看着她。

华茳：（把手从翻绳上拿下来）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林自强：（下地迎过来）舅妈回来了，我把饭端上来。

华茳妈妈：（脱着棉大衣）外面又下又刮的，你今天就住这儿吧。

林自强：舅妈，我爸不知道我不回去住。

华茳妈妈：没事儿，你常在这儿住，你爸能放心。

林自强：那行，我在这儿住，正好晚饭我已经给他送去了。

华茳：噢，哥哥在这儿住喽，哥哥不回去喽。

华茳妈妈：（笑着看着华茳）这孩子，那么愿意和哥哥在一起呀？

华茳：（用力点头）嗯。

林自强：（高兴地看了一眼华茳）妹妹今天可懂事了，能帮我扫地了。

华茳妈妈：（笑着抱起华茳）我们华茳长大了，能帮哥哥干活了。

华茳：我还帮哥哥挑豆子了。

林自强：（把炕桌从地下拿起来摆在炕上）妹妹可能耐了。

四十九、夜，林自强家

油灯放在条琴上。

宋秀云坐在炕柜前，从炕柜里掏出几件皱巴巴的衣服，没好气的胡乱卷在一起，塞到炕柜底下。一股怪味袭来，宋秀云捏着鼻子从柜底下掏出一双林山的袜子，皱着眉头，扔到地上。

宋秀云：（下地厌恶地用脚踢出门外）这是啥时候的袜子啊，臭死了。

五十、夜，林山木匠房

木工房窗外整齐的摆着林山修过的桌子和长木板凳。

屋里满地刨花。

林山一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喝着酒，一小碗咸菜，一小盆大碴粥，愁容挂在脸上，夹了一口咸菜，放在嘴里嚼了嚼，半瓶白酒一口喝进去一半，长叹了一声，卷了一颗旱烟，凑到油灯前点着了，林自强母亲回来办离婚手续时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五十一、一年前，林山木匠房（林山的回忆）

方荣：我这次回来就是办离婚手续的，咱们离婚吧。

林山冲过来抓住方荣，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山：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吗，等你在杭州安顿好了就来接我们爷俩。

方荣站起来拼尽全身力气，推开林山，把林自强吓得躲在墙角怯怯地看着父母。

方荣：你要为我好就成全我吧，你不跟我办手续我也不会留下来了，咱俩之间都过去了，想好了就跟我去公社，我在外面等你。

五十二、夜，林山木匠房

林山把半截烟头儿扔在地上的刨花里，把剩下小半瓶白酒一口喝干，晃晃悠悠的走到门边，把挂在门边墙上的林自强妈妈给他织的黑色毛线帽子拿下来，醉眼朦胧的拿着帽子端详，醉意袭来，踉跄了几步，半趴在炕上睡着了。

刨花里的烟头慢慢的点燃了刨花，林山睡得昏昏沉沉，完全没有察觉。

五十三、深夜，华茳家

华茳妈妈坐在炕沿上洗脚。

林自强和华茳躺在炕梢被窝里睡着了，忽然传来一阵砸门声，伴着高声呼叫。

小学工友：李主任哪，在家吗，林老师住的木匠房着火了，快点起来救火。

华茳妈妈连忙拿起放在跟前的棉袄披在身上，没来得及擦干脚上的水趿拉着鞋直奔门口走去。

华茳妈妈：谁呀？

林自强：（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是舅舅回来了吗？

五十四、夜，华茳家外屋门口

华茳妈妈打开门，雪伴着风呼的刮了进来。

学校工友只穿了一件棉袄站在门口，有些语无伦次。

工友：林老师房子着火啦，快起来吧，我敲宋老师门她不开门哪。

华茳妈妈：啊？着火啦，快点赶紧多找点人。

华茳妈妈说着话急匆匆地回到屋里。

工友：（站在门口大声地）我都喊一道儿了，去不少人了，你也抓紧吧，我先回去了。

五十五、夜，华茳家里屋

华茳妈妈：（急匆匆地）自强，你舅还没回来，你和妹妹在家啊，我出去办点儿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林自强：嗯。

宋秀云披着棉袄走进来。

宋秀云：嫂子，出啥事儿了，刚才是谁在外面大吵大嚷的？

华茳妈妈：（拉着宋秀云的胳膊）你赶紧跟我走。

华茳妈妈急匆匆的拿起柜上的棉大衣拽着宋秀云走了出去。

宋秀云感觉到发生了什么，急急的跟了出来。

五十六、夜，华茳家院子

宋秀云：嫂子，是不是我哥出啥事了？

华茳妈妈：（向大门口跑去）不是你大哥，是林老师木匠房着火啦。

宋秀云：着火啦，怎么可能，那我怎么办哪？

华茳妈妈：（向前跑去）别磨蹭了，快走啊

五十七、夜，华茳家大门口

街上有十几个拿着盆，水桶的急匆匆的人。

路人甲：这火着的挺大呀，不知道人咋样。

路人乙：快走吧，晚了就不赶趟儿了（来不及了）。

华茳妈妈跑到大街上，小学方向火光冲天，华茳妈妈一拍大腿。

华茳妈妈：完了，林老师要够呛。

宋秀云跟着跑到大街上，看着小学方向，顿时感觉如五雷轰顶，坐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宋秀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天爷呀。

华茳妈妈腿发软往前跑，摔了一个跟头，听见身后宋秀云嚎啕大哭，转回身跑到宋秀云跟前，狠狠地打了一个大耳光。

华茳妈妈：这都啥节骨眼儿了，你还在这胡搅蛮缠？还不快走？

宋秀云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跟在华茳妈妈身后，向小学方向跑去。

五十八、夜，华茳家

华茳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喊叫，吓得刚要哭，林自强连忙拍着她。

林自强：不怕啊，哥在这儿呢，不怕，快睡觉吧。

华茳又睡着了，林自强隐约听见哪着火了，看着黑虎隆冬的窗外，有些害怕，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五十九、夜，小学操场

房子已经着得只剩下黑黢黢的房架，零星的火苗被风吹得冒着浓烟，惨不忍睹。

凛冽的风中人们冒着严寒站成一堆，手里拿着盆或铁皮水桶，神情凝重地望着废墟，有的在摇着头叹息，有的在交头接耳。

华茳妈妈、张老师扶着宋秀云站在人群前面，刘校长站在华茳妈妈不远处。

群众甲：（站在宋秀云身后不远处惋惜地）啧啧，林老师命真苦，死的太惨了。

群众乙：（挨着甲，小声地）没摊上好媳妇，两个媳妇，一个跑了，一个成天打，饭都吃不上，饥一顿饱一顿的。

群众甲：（看向宋秀云）快别说了，你看宋老师要干啥？

宋秀云被华茳妈妈和小学的张老师架着胳膊站在废墟前伤心欲绝，摇摇欲坠。忽然挣脱身边两个人的手冲向渐渐熄灭的废墟，披头散发的哭喊着。

宋秀云：我也不活了。

群众乙：（看着宋秀云的身影向前几步）可别想不开呀。

众人跟着宋秀云向前企图拽住她。

人群里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有人惊讶地脱口而出：快拽住宋老师；宋老师咋的了；快拦住宋老师。

宋秀云：（发了疯似的）林山你个王八蛋，离不起婚你就自杀，你干脆把我也带去吧。

华茳妈妈本能地追上去，一把拽住她。

华茳妈妈：你这是要干啥呀，你再有个好歹你还让不让你哥活了？

宋秀云被华茳妈妈的手控制的不能动弹，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林山你这个混蛋，混蛋”。

张老师也追了上来，拽住宋秀云。

小学校长：（走上前）让她回去吧，我领几个人等火灭彻底了，把林老师找着，到时候我派人去通知你们，你们再来。

群众甲、群众乙及几个群众走过来。

群众甲：是啊，女的都回去吧，这大冷的天儿，等找着了你们再来。

群众乙：都回去吧，火也快灭了，用不了这么多人。

刘校长：（大声地）留七八个男的，其余的都回家吧。

华茳妈妈：（对刘校长）刘校长，我先陪秀云回去了，这里就靠你们大伙儿了，俺家老宋到现在还没回来，多亏你们啊。

刘校长：李主任快别这么说，这不光是你们家的事儿，也是我们小学的事儿，我们应该的。（用手指着一堆桌子凳子）从放寒假林老师就给学校修桌子凳子，你看这都是修好的。要不是屋里有刨花，也不至于着火。你们回去吧，这事儿我们应该管。

华茳妈妈：（对刘校长）谢谢了，还得麻烦你等来电了往团结大队打个电话，让俺家老宋赶紧回来。

刘校长：交给我吧，你们快回去吧。

华茳妈妈：（对人群弯腰鞠躬）谢谢大伙了，我给大伙鞠躬了。

众人：李主任太外道了，咱们都是一个屯儿的，快回去吧，快回去吧。

宋秀云被华茳妈妈和张老师扶着，脸色惨白，身体几次往下坠。

华茳妈妈：（对旁边的张教师）张老师，你跟我把宋老师送回去吧。

张老师：行，李主任，我看宋老师快站不住了。

众人神情凝重目送着宋秀云被华茳妈妈和张老师半拖半拽的背影。

六十、第二天早上，华茳家

窗外天气阴冷，风一如既往的刮着。

宋秀云和华茳坐在炕头，林自强坐在炕梢的炕沿上，华茳爸爸坐在地桌边的椅子上。华茳妈妈从外屋走了进来。

华茳爸爸：林老师咋出这样的事，我接到电话腿都快站不起来了。

华茳妈妈：（看着宋秀云）秀云，跟你哥俺俩去学校吧。（又转过头看着林自强神情凝重）自强，你也跟我去学校。

林自强：舅妈，去学校干啥？

华茳妈妈：昨晚你爸住的木工房着火了，你爸去世了。

林自强：（紧张地）舅妈，去世是啥意思，我爸咋的啦？

宋秀云：（坐在炕上歇斯底里地）你爸死啦。

林自强听说父亲死了，忽然大声哭喊着跑了出去。

林自强：我爸没死，昨天还好好的，你胡说。

华茳爸爸：（生气地）秀云，我要不是看你遇着这么大的事非给你个大耳光不可。（站起来）走，跟我去学校。

宋秀云：(可怜巴巴地看着华茳妈妈)我不想去。

华茳妈妈：（瞪了一眼宋秀云，向华茳走去）我把孩子送韩大嫂家去，你俩先去学校吧，我马上就到。

宋秀云被华茳爸爸拽着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宋秀云：哥，我害怕，不敢看。

华茳爸爸：大伙儿都去了你不去说得过去吗，以后别想在咱这儿呆下去了。

宋秀云被华茳爸爸连拉带拽的出了门。

六十一、日，野外

小学校长，小学全体老师，工友老杨，老韩，群众甲，群众乙，街坊邻居若干

冰天雪地的山脚下，安静的人群。

十几个壮劳力手里拿着铁镐，铁锹。拿着铁锹的正在往坟上培土块儿。

华茳妈妈搀着宋秀云站在前面，宋秀云眼睛无神地看着渐渐垒起的新坟。

华茳爸爸拉着林自强的手站在旁边，另一只手里拿着三张黄纸，林自强腰上和头上都系着白孝布，茫然地看着新坟。

其他人围在身后。

坟垒好了，华茳爸爸拿着三张黄纸走到坟前，在坟头上用土块儿压住三张黄纸，退了回来。

华茳爸爸：自强，给你爸磕三个头。

林自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刘校长：林老师入土为安了，咱们大家都回去吧，来年开春儿再来几个人帮助把坟再修一修。

华茳爸爸：多亏了大伙儿啊，要不上这么大的冻，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群众甲：（拿着铁锹）这都多少年的关系了，大伙儿谁能看着不伸把手。

刘校长：都回去吧，大冷的天，（看着宋秀云）宋老师，回去吧。

众人默默地往回走。

林自强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的坟，他不知道从今以后父亲与自己阴阳两隔意味着什么。

六十二、隔日，华茳家

林自强缩在炕梢靠墙的角落里，低着头。

华茳坐在旁边，摆弄着布娃娃。

宋秀云坐在炕头儿的炕沿上倚着墙，脸上没有表情。

华茳妈妈，爸爸坐在地桌边的两个椅子上。

华茳爸爸：秀云哪，你摊上这事儿哥同情你，你也别老寻思了，以后的日子还长，还得往前看。哥没啥能耐，还能供得起你吃饭，以后你就在这儿吃。

华茳妈妈：（看着宋秀云）秀云，你也别太难受了，谁也不想遇到这事儿，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林老师活着的时候你俩没在一起正经过几天，现在把你扔下了，嫂子心里也不好受。林老师也是，命太不好了。

林自强听华茳妈妈提到父亲，头低得几乎贴在膝盖上。

宋秀云：（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儿，一天都不想呆了。

华茳爸爸：（看着宋秀云）上哪儿啊，你一个代课教师，能留在公社小学还是借了林老师的光儿，要不是跟林老师结婚，中心校照顾林老师，你现在还在永红大队呢。

华茳妈妈：（于心不忍地）要不哪天我去县里教育局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机会帮你转正？

宋秀云：（忽然眼睛明亮起来）嫂子，我就知道你有这个能耐，你一定要帮我。

华茳爸爸：（看着华茳妈妈）你也别太勉强，能办成当然好，办不成也别强求，毕竟你是干部，违反原则的事儿咱不能干。

华茳妈妈：我知道，秀云工龄也不短了，课教的也不错，看看有没有机会，也许国家有政策能赶上给代课老师转正。

华茳爸爸：自强，你就在舅家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就是舅的亲儿子。

华茳妈妈：自强，什么都别想，好好念书，正好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不让多生，你舅俺俩正好缺个儿子，你以后就是俺俩的亲儿子。

林自强抬起头呆呆的听着华茳爸妈的话，脸上挂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愁容。

林自强：嗯。

宋秀云：那可不行，他有亲妈，让她亲妈来把她接走。

华茳爸爸：（剑眉倒立）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自强就在俺家。

林自强重新低下头，两只手摆弄着衣服前襟。

华茳妈妈：自强，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不要觉得自己是外人，以前在这啥样，以后还啥样，应该要比以前还随便，我和你舅就是你的亲生父母，华茳就是你的亲妹妹，你就是咱家的儿子，有妹妹的就有你的。

林自强眼泪在眼圈打着转。

华茳一只手里拿着掉了头的娃娃，另一只手拿着娃娃的头。

华茳：哥哥，帮我把娃娃的头安上。

林自强擦了一下眼泪坐了起来，接过华茳手里的娃娃身子和头。

华茳：哥哥，我想出去玩爬犁，我要坐爬犁。

华茳妈妈：（走过来）去吧，娃娃的头一会儿你舅给它安上，今天我不上班，家里你不用管了。

华茳抬头看了一眼擦眼泪的林自强，小小的心灵感觉到哥哥可能遭遇了什么。

林自强边擦眼泪边给华茳穿着棉大衣，华茳乖乖的不再说话。

华茳爸爸把脸转到一边，眼泪也流了下来。

华茳家妈妈：（拿着林自强的帽子递给他）一会儿回来吃中午饭，舅妈给你俩烙油饼。

宋秀云：（靠着墙看着哥嫂对林自强的样子，起身向门口走去）嫂子，我的事就靠你了，吃饭时叫我。

六十三、日，冰封的松花江江面上

冰封的江面远远的望去冰排林立。

一块光滑的冰面上，华茳坐在木头做的爬犁上，林自强拉着爬犁向前奔跑着，边跑边擦着不断流出来的眼泪。

六十四、日，华茳家

一个面盆放在炕上，华茳妈妈站在炕沿边地上，一只手在面里轻轻搅动，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暖水瓶往面里倒着开水。

华茳爸爸在厨房往水缸里倒水的声音传来。

华茳妈妈：（自言自语地）好好的人，就这么就没了。

华茳爸爸：（走进来）水缸满了，我再劈点儿柴火。

华茳妈妈：（转过头）要不咱们给自强他妈写一封信吧，毕竟她是他亲妈，咱们对自强再好也不如他亲妈。

华茳爸爸：（站在华茳妈妈身边，看着华茳妈妈和面）行，我这几天就把信寄过去。

华茳妈妈：（和着面，不舍地）要是自强他妈把他接走，咱们再舍不得也得让他走。哎，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华茳爸爸：（失落挂在脸上）自强要真是咱们儿子就好了（向门外走去）。

六十五、几天后的傍晚，华茳家

一家人围着炕桌而坐。华茳爸爸，宋秀云，华茳坐在炕上，华茳爸爸盘腿坐在炕桌里头，左右分别是宋秀云和华茳，林自强挨着华茳坐在炕沿上，华茳妈妈挨着宋秀云坐在另一侧炕沿上。桌子上一大盆鸡肉炖蘑菇，一碗萝卜咸菜，一盘炝土豆丝。

华茳爸爸拿起酒盅喝了一口，放下酒盅“嘶“了一声，拿起筷子。

华茳爸爸：都吃吧，这母鸡还是自强养的呢。

华茳妈妈给林自强夹了一个鸡腿。

华茳妈妈：自强一天可没少干活，夏天一放学就去采野菜，回来后把野菜剁碎了再拌上苞米糠，小鸡都可爱吃了。

林自强（笑了一下）夹起鸡腿刚要吃，抬眼看见了宋秀云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又放下了。

林自强：(重新夹起那只鸡腿，放到华茳碗里)：我不吃，给妹妹吧。

华茳妈妈敏锐地感觉到宋秀云正在无声的给林自强施加着压力。重新把鸡腿夹回到林自强碗里。

华茳妈妈：你是功臣，最有资格吃，想吃哪块自己挟。

华茳妈妈说着话又给林自强挟了一块鸡肉，给宋秀云也挟了一块。

华茳妈妈：秀云，多吃点儿。

华茳拿着一块鸡肉正在吃着，小嘴弄得油渍麻花的。

华茳爸爸：（又喝了一口酒）咱们这一家人在一起多好，我就喜欢家里人多。

华茳妈妈：（挟了一块鸡肉放到华茳爸爸碗里）多吃肉，少喝酒。

六十六、日，小学操场

课间，操场上到处奔跑的孩子。

大力、二力和另三个男生追着一个瘪了一小半的破皮球在操场上跑着。林自强站在一边看着被白雪覆盖的木匠房废墟发呆。

大力正追着皮球，猛然发现林自强没有参与进来，把球传给旁边的男生，跑向林自强。

大力：自强，来玩儿啊。

林自强：（眼泪在眼圈转）你们玩儿吧，我不玩儿了。

大力：走吧，别看了。

林自强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大力跑了起来。

六十七、几日后、傍晚，华茳家里屋

林自强坐在地桌前写着作业，华茳妈妈坐在炕上给林自强做棉裤，炕上铺着正在絮棉花的棉裤半成品。华茳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片棉花。

华茳：妈，给我的娃娃也做一件棉袄吧，我怕她冷。

华茳妈妈：（笑）好啊，等妈给哥哥做完棉裤就给娃娃做啊。

华茳：（点着头）嗯。

外屋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

华茳爸爸：（穿着棉大衣走进来）都在家呢？华茳他妈，你出来一下。

林自强：(回头看华茳爸爸)舅回来了？

华茳爸爸：啊，学习哪，好好学啊（退到外屋）。

华茳妈妈：（笑着看着华茳爸爸，又看了一眼林自强，下地）啥事这么神秘呀，还得出来说？

六十八、傍晚，华茳家外屋

华茳爸爸站在锅台前。

华茳妈妈：（从里屋出来)啥事啊？

华茳爸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自强他妈来信了，你看看。

华茳妈妈接过信封打开信纸读着。

信上简短的几句话。

信的内容：宋大哥，你写来的信我收到了，看到自强他爸遭遇了这么大的难，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是我害了他，害了自强。按理说我应该把自强接回来抚养，可是我这段日子办理了去美国的手续，马上就要出国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真是无能为力，我知道你们对自强好，能不能请求你们帮我抚养几年，等我在美国站住脚了，再想办法把自强接去，拜托了，给你们添这么大麻烦，以后一定尽力报答。

华茳妈妈：（看着信）美国那么远，那么容易回来哪？看来她是不打算把自强接回去了，这事不能告诉自强，省得他恨他妈，你也看过信了吧？看过了我就把信烧了，（弯腰把信纸、信封塞到灶坑里）省得自强看见。

华茳爸爸：行，从今往后咱就安心把自强当自己儿子养，多亏他妈不回来接他，要不还真舍不得。

华茳妈妈：（向里屋门走去）进屋吧，我马上做饭。

华茳爸爸跟着向里屋门走去。